府里北院的话一刻钟不到便一字不落被人绘声绘色传递给魏劭。
当即便收获了大厅内几乎所有人的老大鸡蛋嘴。
魏劭虽不至于这么夸张,但表情管理同样失败,眼底盛满愕然。
魏梁首先一个憋不住,“这也太直接了吧……啊不对,这嘴沾毒汁儿了吧”。
魏渠浓眉大眼的笑道,“其实当初在辛都城内,阮姑娘对上主公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太客气”。
公孙羊也是立马想到当初,如今想来人家可不一直都是这样么,只是收敛了些许而已。
魏梁一听便连连点头,“哎……你这么一提的,那我也想起来了”。
“那可不吗,当初她一人对上咱一屋子的对立面都没带怵的”。
魏俨听着他们叽里呱啦跟打哑迷似的,被弄了一头雾水。
要说这里的几个人中,听完后当属他最吃惊,如今见状更是心痒难耐。
“什么辛都?辛都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趣事儿吗?”。
魏梁大嘴叭叭没有一点点犹豫的把魏劭出卖了干净。
魏俨的表情马上回味无穷起来,“……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可就真好奇了”。
“莫不是这女子的漂亮脸蛋,是跟其脾气秉性成正比的不成?”。
过时过后,魏劭的眼底开始后知后觉带上了细碎的笑意。
“派人送了礼去驿舍吧,代魏府向玉楼夫人赔个礼”。
侍从立马应下去办了。
玩笑归玩笑的,公孙羊把着扇子,一挥一挥的说道:
“这阮姑娘虽说话直了些,却是……字字句句没有丁点是废的”。
魏劭淡挑眉峰:上一世同这一世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上一世的的确确是乔家忌惮巍国势利,临阵脱逃外加有意算计。
而这一世,乔家顶多是见死不救出尔反尔,没道德但不至罪无可恕。
当然,也并不妨碍他依旧要灭了乔家就是了。
至于边州,本就在谋求范围内。
三天后,徐太夫人的寿辰到了。
以魏家在北方今日的地位,徐夫人之大寿,不但幽州诸多达贵以接邀贴登门贺寿为荣。
幽州之外,附近渤海、任丘、乐陵等地郡守也不辞路遥,亲自赶到渔阳贺寿,其余不能亲自来者,差人赍礼代为转呈表意更不计其数。
因徐夫人本出自武山国,如今的武山王刘端,算起来还是她的远房侄儿,人虽没到,也派了使者前来代为贺寿。
当天又有许多民众自发来到魏家门前,隔门向徐夫人跪拜敬寿。
徐夫人得知,深是感动,带了魏劭魏俨亲自来到大门外向民众回礼。
诸多排场喜庆,不必赘述。
期间也有魏劭携小乔呈礼,夫妻俩俊男俏女很是般配,却又是明眼人可见的相敬如宾。
这之后是魏俨,阿虞,然后才是其他人……
徐太夫人看着他们在眼前一一滑过,视线经由小乔同魏劭身上的时候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可惜。
一场视觉盛宴,魏劭的目光带落到了阿虞身上,阿虞的目光落在对面桌的紫竹叶片上,撤退之际留意到其侧后方的魏俨,而魏俨正看着……是小乔。
小乔笑意盈盈对上徐太夫人,她自然也听说过徐太夫人从前掌家的经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初的时候小乔也对她做主让魏劭娶自己这个仇家女的举动感到过费解。
不过现在她也渐渐发现,徐太夫人对她的态度远不如最初的淡淡喜意,而是越发倾向于一个长辈对于普通晚辈一般。
小乔转而又看向静静如一幅画卷般不悲不喜的阿虞,回想着她不久前的那些话。
乔族是有过,但实在也谈不上滔天罪孽,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同魏劭更进一步,她觉得……或许她可以改变一下策略,攻伐其心无用,便就事论事公开谈判。
比如,助其诛灭边州,又或者……
其实将近半年时间了,她也算了解了些魏劭。
心机之深,隐忍之能,野心勃勃,他的未来绝非止步于此。
但乔慈还未长成,便是长成,也不一定能及得上巍国,焉州的对抗有如蚍蜉撼树。
那么,做不了他的妻子,她便可以辅助之名靠近,谋求不过将来乔氏一族安然无恙,更甚至她还能趁机替乔族牟利。
短短时间,小乔想了许多,一时心烦意乱,再次抬头四下扫看,宾客们正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当天中午,魏家在前堂设筵席,宾客如云,坐无虚席。
阿虞吃饱后就悄咪咪跑路了,溜达到后院一片空地的时候却正巧撞上两个人。
苏娥皇同魏劭,停在大大的芭蕉叶后,像一只酒醉的蝴蝶。
“一别多年,你已是巍侯了”。
“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与你还有伯功,我们常在这庭院中玩耍,无忧无虑,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故地重游,却依然能让我记忆犹新”。
“我虽然出身武山国,但幼年最快乐的时光,却是同你们一块儿度过的,现下重回巍国,到像是回到家乡般亲切”。
这些话半真半假,比起只知利用她的家人,这里的日子确实令她更加的轻松愉快。
但也一样是她步步为营,精心谋划的结果。
在这个世上,人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男子高官厚禄,光宗耀祖,女子夫贵妻荣,再不济也是求得一人之心,嫁个如意郎君。
可世人不知,哪里就有唾手可得的东西,即便老天赐予,也要自己去取。
魏劭停在桥拱上,负手而立,眼前飘过前世与之的总总:
那会儿,巍国大军攻入洛阳,逼入皇宫朱雀门,此前废了末代汉帝、已经面南称帝的幸逊四面受围,无路可逃,最后自焚于北宫。
北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平息下去。
半个月后,他祭祀北郊,告天后于千秋万岁殿登基,建号“燕”。
彼时他才三十出头,成为有着百万人口的帝都洛阳的新主。
他立了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赏功罚罪,后宫后位却依旧空悬。
当时,他的后宫仅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大乔,早些年前他娶的嫡妻,占据该位十年之久。
另一个,便是已经随伺他多年的宠姬苏女。
且在那的多年前他就已经统一了北方,当时中原连同洛阳的大小军阀均被伐尽,剩余少数漏网之鱼,不过苟延残喘不成气候,他并怎么不放在心上。
唯一一块能入他眼,却还没入他手的地盘,就是雍了。
为了反抗幸逊僭位,部分忠于汉室的臣子迎原良崖王世子刘琰去到了雍都,另立了汉室小朝廷,都城设在雍。
只要拿下雍这个小朝廷,天下便尽归于他之手。
是以又半个月,他便兴兵攻伐小朝廷。
那之前,他还做了一件事,封苏女为夫人。
这是后宫中皇后之下品级最高的后妃了。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苏娥皇便去了北宫的崇德殿,逼得那乔氏吞金自尽,并直接代替他做了决定,将乔女殓在了魏家的陵地之外。
这让他感到不快,苏娥皇未经他的同意便擅自做了这个并不算小的决定,他有一种被冒犯了的不悦。
之后,她得偿所愿成为他的开国皇后,但他的身边却不再只有她一人。
是早便既定的结果,同样也是给她的一个警告。
……过往云烟中醒来,魏劭再度侧头探去,女子比之前世的苏娥皇多了份端庄温柔,却少了份酥化男人的魅骨,依旧是能熟得掐出水的模样,一番风情的确引人入胜。
只是……
这一世,他并没有什么再续前缘的打算,更何况今生她谈婚论嫁之人并非他,而是他的兄长,那个同样惊才绝艳的亲哥。
“想说什么,你直说便是”,全当了了过往,也算是给逝去的大哥一个交代,他临死前留言让他护着她些。
时隔经年的男子不再是当初的温润,转而变换了一派冷凝。
苏娥皇敏锐的心中一禀,骤然生出几度不悦,以及……某些东西即将脱离掌控的淡淡恐慌。
到底内核足够稳定,失态稍做便流失,苏娥皇快速调摈弃不该存在的情绪,继续说起正事,叽里呱啦一堆输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挑拨离间,话里话外让他别忘了仇恨,字字句句戳人心窝子。
奈何魏劭对乔氏的恨在上辈子就挥发得差不多了,而且当时的他也已经成功报了仇,如今再听这些,触动并没有多大。
更遑论前世不同今日,很多事是不能再做同等评判的。
苏娥皇还想再说,魏劭却不耐烦听,“你已嫁入边州,魏家之事从前同你无关,如今便是更无甚瓜葛”。
随即不顾对方慢慢灰暗的面色,魏劭下了最后通牒:“日后若无事,便莫要再同魏家多有牵扯,若实在有难,我可助你一次”。
阿虞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听了完整,回去就跟小乔大嘴巴了这件事。
吓得小乔原本还想缓一缓的心止不住蹦哒,当即决定宴会结束就麻溜的找了魏劭吧啦吧啦提前开启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