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奉天殿内响成一片。
“王阁老,”石亨一脸不善的走出来,“敢问王阁老,皇上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王直看了看石亨,冷笑道:“皇上已经大好,诸位同僚就不要多问了,以免惊扰圣躬。”
“既然皇上已经大好,我等要去寝宫近前侍奉君父!”徐有贞躲在文臣的最后面,大声叫嚷道。
“对,我们要面见君父!”
顿时,朝中投效朱祁钰一党的大臣们纷纷站出来叫嚷着要去内廷,奉天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王直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他哆嗦着指着众人道:“奉天殿乃议政之地,如今尔等在这里咆哮殿堂,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君父,有没有礼义廉耻?”
“王阁老,我等只是忧心圣躬,难道这也有错?”
“是啊,君父遇刺,生死不明,我等身为臣子,难道连问一下也不成了吗?”
“王阁老,诸位阁老,你们为何阻挡我等探望君父?这是个道理?莫非皇上已经大行?”王铉虽是个七品言官,可如今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王铉,你大胆!擅议君父,你该当何罪!”王佐呵斥道。
“呵呵,王部堂,既然皇上已经大好,为何乾清宫至今甲士环伺,为何太医院不公布皇上的伤情!”王铉步步紧逼。
“你……”王佐被他逼问的连连咳嗽。
“诸位,不要听他们的,皇上定然已经……”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朱祁钰终于站了出来:“呵呵,王阁老,本王是我大皇兄的胞弟,本王有资格去探望我大皇兄吗?”
王直一滞,强笑一声:“郕王殿下,没有皇上的旨意,您……”说着,他似乎很是为难的看了看王佐、于谦等人,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也罢,不过……殿下,还请您一个人前往。”
朱祁钰想了想,侧头看了看徐有贞,徐有贞又看了看石亨,石亨对着朱祁钰点了点头。
朱祁钰心一横道:“也好。”
说着,一个小太监上前,引导着朱祁钰出了奉天殿,向内廷而去。
可是越往后宫走,朱祁钰发现并不是向乾清宫的方向,似乎是去往东六宫方向,顿时心生警惕,于是问道:“站住,狗奴才,你要引本王去哪里?”
小太监不慌不忙的跪下道:“回殿下,自然是带您去见皇爷。”
朱祁镇盯着小太监看了半天,实在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道:“走吧。”
直到朱祁钰快被带到奉先殿时,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马上拽过小太监厉声喝到:“你这狗奴才,竟敢欺瞒本王,说,你究竟是谁的人?要把本王带到何处?!”
朱祁钰在看清殿宇轮廓的瞬间,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小太监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艰难地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殿下息怒…自然是…带您去见皇爷…皇爷…就在奉先殿…等着您呢…” 说完,他竟不再挣扎,任由朱祁钰揪着。
“你!”朱祁钰顿觉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袭来。他猛地松开手,小太监跌倒在地,却立刻爬起来,垂首侍立一旁。
就在这时,紧闭大门的奉先殿内突然被打开,大殿两侧原本空空如也的连廊突然出现了无数顶盔掼甲的士兵,他们不是皇帝的禁军,而是……而是大明如今战力最强的近卫军!
就在朱祁钰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李隆身披铠甲的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朱祁钰道:
“殿下,请!”
“不,不,这,这不是真……本王,本王……不去。”朱祁钰已经被吓的语无伦次,哪还有往日大明亲王的样子。
“殿下,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着,丝毫不给朱祁钰挣扎的机会,两个如狼似虎的近卫军士兵一左一右夹着朱祁钰就将他往奉先殿里拖去。
奉先殿内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长明灯和香烛摇曳的光芒,映照着历代先帝威严的画像和神位牌匾。
一股浓重的、沉甸甸的檀香气息混合着古老木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几乎是被拖进殿内的朱祁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他知道,退路,已然断绝,自己那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就被他的大皇兄给看穿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殿内光线幽暗,香烟缭绕。
朱祁钰的目光急切地扫过空旷的大殿,最终定格在最前方、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威严画像的下方。
那里,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正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巍然不动。
那龙袍上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威严的光芒。
朱祁钰的瞳孔骤然收缩,顿时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那背影…那身龙袍…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以为命不久矣的大皇兄——大明皇帝朱祁镇!
“皇…皇兄?!”朱祁钰失声惊呼,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腿肚子都在打颤。
那背对他的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朱祁镇面色红润,眼神锐利如鹰隼,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态?
“皇兄?”朱祁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朱祁钰,此时此刻,你心里,可还当朕是你的皇兄?!”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朱祁钰耳边,他浑身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角、鬓边渗出,沿着脸颊滑落。
朱祁镇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刀的直直钉在朱祁钰惨白的脸上:
“好一个‘探病’!好一个‘清君侧’!好一个‘仁德之君’!你可真是朕的‘好弟弟’!这些年朕待你如何?!封你亲王,赐你府邸,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可你呢?!”
“你勾结石亨那等骄横跋扈、心怀叵测的奸佞贼子,你听信徐有贞那等投机钻营的奸佞小人妄言!你串联勋贵,暗结党羽,收买禁军,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以为朕在乾清宫里躺着等死,对你们的狼子野心一无所知?!”
朱祁钰被这雷霆般的怒斥震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