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看得分明,火炮爆炸时,不仅是大唐铁船上的百人军队,连大唐皇帝和庆国公等人,皆是面露诧异,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个结果。
他当然没有料到!
户部尚书气得跳脚,庆修尚未说话,他就气得抢过了话茬。
“我也想知道你们罗马勇士是怎么开炮的!工部不是教你们怎么用了吗?居然炸了三座大炮!”
户部尚书痛心疾首,“三座大炮啊!又要花银子重修这三座大炮!”
“三座大炮而已,花不了多少银子。”庆修觉得不至于,真不至于,炸了三座大炮,又不是炸了整艘船。
他刚说完,户部尚书胆大包天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庆国公可知这些水军每次演练,能炸多少个三座大炮吗?”
户部尚书的声音,可谓是怨气冲天,庆修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可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后,惹得户部尚书又日日来找他说水军军费的事。大炮是罗马人炸的,还是让罗马人应付户部尚书的怨气吧。
他岔开话题道:“想知道是怎么炸的,上去看看即可见分晓。”
说实话,他也好奇这三人是怎么能做到,点燃三座火炮就爆炸三座火炮的。
一行人登上船,程处默单膝跪地,喊得震天响。
“臣幸不辱命!率领大唐将士,胜了罗马!”
李二也高兴得很,大手一挥:“赏!”
那边,庆修和罗马使团来到爆炸的三座大炮前。庆修只看了一眼大炮残留的炮管,再扫一眼其余将要点火的大炮,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炮口没抬起来,这样开炮,不炸才怪。”
庆修是真没想到,这些人只将炮口瞄准了大唐铁船,居然没有将炮口抬起。
弹药从炮口塞入,因为炮口没有抬高,所以没有完全滑到底部,与底部的引线和火药尚有距离,以至于点燃引线后,炮弹卡膛了,没能推出去就直接在炮管内部炸开了。
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摇摇头,“你们可以将他们葬在大唐。”
等他们回到罗马,这三具尸体估计已经发臭了。
罗马王子怒道:“我们罗马勇士死在演练里,而且是死在大唐火炮下,你们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罗马使臣伸手去拽罗马王子,奈何他没能及时堵住对方嘴巴,还是让对方说出了这番话。
蠢货!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罗马使臣再次后悔,怎么当初挑了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来出使大唐!?
他恨不能回到过去,把那个觉得没脑子的张扬跋扈的蠢货,既好控制又适合挡刀的自己拍晕过去。
这种蠢货是适合当刀,但是犯起蠢来,还会把自己人也给捅死!
喜气洋洋的大唐君臣悉数沉下脸。
庆修看在罗马使团远道而来的份上,自问够给他们面子了。偏偏这罗马王子非要蹬鼻子上脸。
他讥讽地笑了声,寒声道:“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自己犯蠢,把自己炸死了,还问我大唐要交代?我们尚未问你们索要炸毁三座大炮的损失,你们问我们要交代?”
“且不说这是他们自己犯蠢,你们可别忘了,纵使是演练,这里也相当于是一个战场。”
“难道罗马在战场上,士兵战死了几个,还要问敌军索要交代吗?”
李二缓步走过来,语气恐怖,“罗马想要什么交代?”
听着不像是问罗马想要什么交代,而是问罗马想要怎么死。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将罗马人说得一字不敢吭。
罗马使臣将罗马王子拽到后面,示意其他人看好他,必要时候将嘴堵起来。然后转身赔上笑脸。
“这三座大炮被炸毁的损失,罗马定会赔偿。”
“王子殿下年纪尚小,没见过尸体,突然见跟随在更边的勇士被炸毁,激动之下说话冲动不过脑子,我在这里替殿下向大唐赔不是。”
说罢,罗马使臣能屈能伸地深深躬身致歉。
“年纪小?”武将里不知道谁笑话道:“我们这个年纪,都能上战场杀敌了,他还年纪小?哈哈哈哈!”
罗马王子被笑得面皮涨红,但更恼罗马使臣竟然敢这般说他!
他正要出言驳斥,他后面的随从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将他打晕了。
罗马使臣面不改色地道:“王子殿下受到惊吓,应是晕过去了,我这便带殿下回驿馆。”
庆修没计较罗马使臣睁着眼睛说瞎话,李二更是懒得计较,警告了两句便将人放走了。
罗马使团一行人,灰溜溜地来,更灰溜溜地抬着自家王子回去了。
罗马与大唐海战演练的结果,很快在整个长安传开。
程处默几人私下在酒楼小聚庆祝,谈到海战演练时,丝毫没有降低音量,笑话罗马人用火炮的时候,自己炸自己。
他们坐的是用屏风隔开的雅座,程处默几个武将嗓门贼大,邻座一圈人都听见了。
没几日,长安百姓茶余饭后都在窃笑罗马人自己炸自己的光荣事迹。
有一回,罗马使团有人恰巧遇见长安百姓在笑话他们,又气又尴尬,想要将胆敢笑话他们的人教训一顿。
临到头,想起大唐的实力,又怂怂地收手,在一众百姓的奚落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此事之后,罗马使团的人龟缩在驿馆里,连续数日没有出门。
庆修听闻,一笑而过。
无论是他,还是李二,皆默契地没有再去理会罗马使团的人。
罗马使团递拜帖入宫,屡屡被打回,每次李二皆称朝务繁忙,没有空召见。
没办法,罗马使团只能往庆国公府送拜帖。
以庆国公在大唐的地位,只要能够说服庆国公,事情便成了一大半。
然而罗马使团的人跑了好几趟,回回扑空。
“庆国公不在府中,下回再来吧。”
罗马随从拿着拜帖,心里愤怒不已,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只能点头应是。
终于有一回没有扑空,不等罗马随从高兴,就听见庆国公府门口的守卫面无表情道:
“庆国公在与人商议要事,恐怕没有时间。”
罗马随从将拜帖递上去,“只是拜帖,我们可以等庆国公有空那日再来拜访。”
这次门口守卫尚未拒绝,李二和庆修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人有说有笑。
罗马随从扬起笑脸凑上去,“见过大唐陛下,庆国公,不知……”
一股烤肉的香味和酒味从李二和庆修身上传来,罗马随从声音戛然而止,笑容僵住。
不是说在商议要事吗?
这味道……方才他们分明是在吃烤肉!甚至喝了酒!
早上他还去了一趟皇宫,被拦在门外,宫门禁卫的说辞也是大唐皇帝也在商议要事。
商议要事?商议怎么吃肉喝酒吗?
罗马随从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先前的忙碌不过是托词,大唐皇帝和庆国公压根不想见他们!
李二和庆修两人目光扫过罗马随从,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看来是找你的,朕先回宫了。”李二摆了下手,示意庆修不用再送,自己施施然地登上马车,将罗马这个麻烦留给了庆修。
庆修瞥了罗马随从一眼,扬声吩咐:“来人,备马车,去铁路部。”
话罢,他朝罗马随从微微颔首,“有急事需要走一趟,罗马若是没有急事的话,下次再来吧。”
“如果有急事,可以直接入宫找陛下商议。”
数次被拦在宫门外的罗马随从回头看了眼渐行渐远的皇帝马车,又扭头看向庆修,只能看到庆修身影消失在车帘后,车夫扬起马鞭,驾着马车离开。
他低头看了看拜帖,忙不迭跑回了驿馆,将事情告诉了罗马使臣。
罗马使臣毫不意外,早在前几次被拒,他便猜到了是李二和庆修有意避而不见。
“现在怎么办?”罗马王子恶声道:“他们避而不见,我们根本没机会谈阿拉伯之事。”
“大唐并不知晓我们此行目的,避而不见,应该只是下马威。”
罗马使臣沉吟片刻,很快做了决定,“我重新再写份拜帖,明日送去皇宫。”
……
翌日。
罗马使臣亲自前去。罗马王子懒得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见状,罗马使臣反而松了口气,正好,不用他再费心思劝人留下。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再带罗马王子这个没脑子的进皇宫。
万一这件事办砸了,他们此行就白跑一趟了。
皇宫门外,罗马使臣对着宫门口的禁卫也态度颇为友好,一改刚抵达长安时的趾高气昂。
“烦请通禀一声,就称罗马有关于阿拉伯的大事,急于与大唐商议,求见大唐皇帝一面。”
宫门口的禁卫皱着眉,不耐烦地驱赶,“我已经说了,陛下这段时间很忙,下令不接见任何外宾。”
罗马使臣被落了面子也不恼,他笑眯眯地往禁卫手里塞了两锭银子,“只要原话通禀一声即可,若是陛下不愿意见,我们定不多纠缠。”
禁卫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终于松口,“行,我只通传一声,不保证陛下会召见你。”
一会,禁卫回来了,挥手让人放行。
“进去吧,陛下召见。”
罗马使臣顿时笑了,看来他猜中了。大唐皇帝和庆国公避而不见,是因为弄不清罗马此行目的。
不想与他们拐弯抹角,又不想主动提起,以至于失了主动权,便逼他们先开口提及是何事,同时杀杀他们气焰。
罗马使臣浅叹了口气,没办法,弱肉强食,大唐有这个底气逼他们罗马退让。
出发前,君主想要的结果,怕是很难成了。
他快步入宫,不敢让李二多等片刻。
哪知道,他入宫见了李二,正想开门见山时,反而被人拦住了。
“等庆国公到了再说吧。”李二头也未抬,说了一句话后就将人晾在原地,自己低头批阅奏折。
罗马使臣尴尬地站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没一会便僵硬成了木头。
所幸庆修来得还算快,在罗马使臣浑身彻底僵硬麻痹前,庆修走了进来。
“说吧,罗马此次派使团前来长安,是为了阿拉伯的什么事?”
罗马使臣长长舒出一口气,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
“大唐既然攻下了西域,可有兴趣再拿下阿拉伯?”
此言一出,李二与庆修皆惊诧不已。
“罗马想要对阿拉伯下手?”庆修惊到,罗马一直以来对阿拉伯虎视眈眈,平时没少入侵阿拉伯领土。
可罗马使臣此话,分明是想要彻底拿下阿拉伯。
这与平时的骚扰入侵截然不同。
罗马君主是昏了头了?这时候罗马虽然打了几场胜仗,又进行了军事改革,可不意味着他们能吞下整个阿拉伯。
“是,只要大唐愿意与罗马联手,我们可以一同瓜分掉阿拉伯。”
李二追问道:“你们宁愿分一杯羹给大唐,也急于解决掉阿拉伯,阿拉伯打算对罗马动手?”
罗马使臣神情微僵,没想到李二这个皇帝会这般敏锐。
他讪讪解释道:“阿拉伯近来动作频频,又得大唐帮助,日益壮大,君主辗转难眠,故而想要先将阿拉伯除掉。”
庆修恍然大悟。
原本历史上,阿拉伯还要再过些年,直到罗马与其他敌国作战时发生了一次大败,由盛转衰时,阿拉伯才会威胁到罗马。
但是因为大唐银行借了大笔银子给阿拉伯,有了足够银子,阿拉伯发展更快,比原本历史上的阿拉伯更强大。
更不必说,原本历史上,阿拉伯叛军没有成功,上一任阿拉伯君主花了更多时间平定叛军,再休养生息后才带领阿拉伯强大起来。
这次庆修插了一手,阿拉伯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阿拉伯,更早更快地重新稳定了阿拉伯局势。
阿拉伯常年受罗马入侵,与罗马仇恨颇深,而与大唐顶多是争夺西域时有过摩擦,后来更是受了大唐援助。
哪怕阿拉伯有心觊觎大唐,也不会急着对大唐下手。阿拉伯壮大之后,第一个想要对付的必然是罗马。
再者,马尔万的性格,比上一任阿拉伯君主更为急躁,胆子更大,也更有野心。
从马尔万敢率领叛军,在王城建了一个叛军据点,在上一任阿拉伯君主眼皮底下活动,又在稍有机会和把握时,立刻起兵反攻,迅猛拿下王城,就可见一斑。
想来是马尔万有了大唐的银钱相助,更有底气,已经在暗中对罗马进行布置了。
罗马发现阿拉伯动作,又发现大唐对阿拉伯的援助,彻底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