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想,校尉就觉得气血上涌。
“等要对阿拉伯动手时,再一并清算就是。”庆修没再多说,他暂时没打算和阿拉伯撕破脸。
这时候揭穿阿拉伯做的事,最后也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不如攒着,等日后一块算账。
庆修再三勒令校尉不能泄露消息后,顺带将这个明显是胡人面孔的人的容貌毁了,将其混在一堆尸体里,一并烧毁。
不过,他虽然没打算现在揭穿阿拉伯,却也派人传信给远在阿拉伯的朱亮,告知对方此事,警惕阿拉伯。
天还未亮,庆修便带人回了城中。河北道军营的守军已经回了军营,庆修只带了一众家将回来。
刺史早早在城门口候着,身后还缀着冀州的守军。
他远远看见庆修等人,立马迎了上去,“庆国公,不知前朝余孽在何处?”
庆修略打量了下一身戎装的刺史,顿时明白对方打着什么念头,解释道:“已经全部歼灭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刺史先回去歇息吧。”
“啊?”刺史愣了愣,这就结束了?
他被庆国公的家将叫醒时,诚惶诚恐,得知劫掠罗马使团的山匪竟然是前朝余孽,而且那前朝余孽居然就潜藏在冀州。
他差点两眼一翻,吓得昏过去。
他总算是知道当初扬州刺史得知自己辖下有逆贼是何感受了。
可他转念一想,便想到了此事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立功。
没有发现隐匿的前朝余孽,诚然有所过失,但是如果能够清剿掉这些逆贼,那便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刺史当即摩拳擦掌,换上戎装,点齐兵马就要去救援庆国公。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又被庆国公的家将拦下,让他们暂且在城门口等候,等到时间也没看到信号再进去。
这一等,直接把庆国公等回来了,连讨伐逆贼都结束了。
刺史只能遗憾地跟在庆修身后回了城。
忙碌一晚,庆修回去后倒头就睡。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午时了。
庆修用了午膳便去刺史府,打算问问冀州刺史,关于在冀州的阿拉伯商人情况,以及商量一下后续收尾工作。
毕竟,许掌柜人没了,冀州的铁路修建就要重新选人了。
刚到刺史府,庆修就发现这会刺史府热闹得很,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在他面前说话春风沐浴的冀州刺史,正扯着嗓门吼人。
“赶紧给我关停掉!万一再有人学那姓许的,在里面窝藏了什么贼人如何是好!?”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办,将他们全部遣退回家。”
“关停什么?”庆修随意问了一嘴。
冀州刺史这才发现庆修来了,他踹了脚旁边的人,低骂道:“庆国公来了也不告诉我!”
扭头他挂上笑脸快步上前,“庆国公来了?就是将许家名下的纺织工坊关停了。”
“这些工坊大,聚集了不少人,难免有些心怀不轨之徒,打着工坊名号,实则像许家那纺织工坊一样,说是雇佣工人,却是借机窝藏贼人。”
冀州刺史叨叨道:“什么工坊,这都成贼窝了,还不如将工坊关停了,省得给那些贼子机会。”
闻言,庆修脚步立刻顿住了,“已经关了?”
“正打算关。”冀州刺史不悦道:“那些人赖着不想走,下官想着,派人将他们东西全部收拾了扔门口,他们不想走也得走。”
庆修当即将快走到府衙门口的属吏又叫了回来,“且慢!回来!窝藏贼人的是许掌柜和杨木隋,与工坊有何关系?不必关停。”
“若没有工坊,他们很难不动声色地聚集了这么多贼人。”
庆修斜睨着满脸不赞同的冀州刺史,“按你这么说,一州刺史岂非更危险?”
“扬州一个县令都能配合杨木隋这些前朝余孽在扬州隐匿多年,何况是一州刺史?干脆撤掉刺史一职算了。”
冀州刺史的冷汗落了下来,呐呐不敢出声,只能眼看着庆修让人传令,所有工坊正常运作。
可他着实想不明白,不过是工坊罢了,说白了就是一个人数聚集较多的地方,关停就关停了,让这些百姓领了事情回家里做不就行了?
特别是纺纱织布,以前大多不都是百姓们自个在家中纺好织好,再由各家店铺前去收购,或是百姓们自己拿到布庄卖的?
庆修懒得和冀州刺史解释工坊的重要性,没有规模足够大的工坊,后期就不会演变成工厂。
生产工业化的一大表现,就是规模变大,数量变多,这势必会推动工坊规模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工厂。
而工厂流水线的生产模式,会让生产的效率变得更高,进一步推动大唐工业化。
庆修乐得看到大唐各地大规模的工坊,甚至工厂出现,而不是只局限在庆丰商会名下的工坊。
他将许掌柜名下的铺子收了,将铺子里来不及逃走或者继续隐藏的游侠找出来,再招一了一批人,很快这间冀州最大的纺织工坊便重新运作起来。
然后又重新拍卖了冀州铁路修建的资格。
这次拿到铁路修建资格的是冀州城内一位乐善好施的富商,好善之名远近闻名。
“听说他常年施粥做善事,在冀州名声极好。”近来冀州的前朝余孽处理干净,他们闲了下来,二虎在城中逛了逛,顺带收获了一堆八卦回来。
他说得兴致勃勃,“看来这次拍下铁路修建资格的富商还算不错,至少不会是许掌柜那种逆贼。”
逆贼通常不会这般高调行事,名声越大越高调,平时留意他言行举止的百姓会越多,也越容易发现不对劲之处。
庆修不置可否。
冀州事了,庆修将此事背后有阿拉伯参与的真相告诉了赶来冀州的两名罗马勇士,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两名罗马勇士骂骂咧咧地领了快马和干粮,一路疾驰去追罗马使团的步伐。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阿拉伯的影子!
阿拉伯简直欺人太甚!此事必须要告诉君主!
……
庆修回长安当天,他们就听闻那位富商在铁路旁边搭建了一个粥棚,隔日便在那里施粥布善。
李剑山表情略显无语,二虎年轻气盛,更控制不住嘴巴,惊愕道:“他是怎么想的,在修建铁路旁边建粥棚?城内是没地方给他建粥棚了吗?”
这他娘的不就是故意做给冀州城百姓看的?他还以为这富商乐善好施的名头是百姓自发宣扬开来的,如今看来,分明是这富商特意高调行事搏美名。
只怕这名声背后,还少不得富商派人宣扬。
李剑山拍了二虎后脑勺一巴掌,“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二虎摸摸后脑勺,郁闷地点点头。
庆修反倒觉得蛮好,这富商施个粥也要这般特意和设计,想来对名声很是重视。
这样的人,甭管背地里真正性格如何,表面功夫却绝不会落下,而为了这点表面功夫和名声,他们真想干坏事,就要好好掂量,会不会破坏他们名声了。
他们被百姓捧得越高,这条束缚带的约束就越强,庆修乐见其成。
离开冀州时,除了刺史,还有许多听到风声过来送行的冀州富商,包括拍下铁路修建的那名富商。
庆修撩起车帘与他们简单聊了两句。他看向那名富商,沉吟片刻,当着所有人的面,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亲自抬手扶起那名富商。
“此一别,往后不知何时再见,望诸位恪守本心,多学学,”说到这里,庆修拍了拍那名富商肩膀。
口中的多学学,是指学谁,不言而喻。
富商大喜过望,挺直了腰背,还主动将肩膀侧过去给庆修拍。
庆修顺势又拍了两下,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倘若有人要做杨木隋此等逆贼,下回再见,便是来取你首级了。”
庆修给一个甜枣又打一棒子,听得在场众人心头一凛,连冀州刺史也心头微紧。
哪怕没做什么亏心事,都下意识将腰背板直,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庆修,等着庆修再出声。
庆修轻扫一眼他们,重新钻回了马车,“时间不早了,诸位不必再送了,留步吧!”
话音落下时,庆修已经放下了车帘,彻底隔绝了众人视线。
而拍下铁路修建资格的富商,因为被庆修当众隐晦地夸了,喜不自胜,一连数日走路也带风,还逢人就提起此事。
竟是比以往更嚣张了。
对此庆修并不知道,他回到长安,将前朝余孽的事情跟李二交代清楚后,便急着忙另一件事了。
蒸汽农具。
早前庆修就派人研制蒸汽农具了,只是一直进展不顺利。
蒸汽机的体积再怎么缩小也有限,也意味着蒸汽农具的体积不会小。但是硕大的体型,蒸汽播种机尚且容易些,而蒸汽收割机,稍有不慎就会压垮田地里的稻谷粟麦也没能将它们割下来。
等研制出来,还要有人会开才行。
毕竟,这玩意对操作要求不低,光是选人练习时候,他们就把庄子里好几块田地的粮食糟蹋得乱七八糟的。
虽说不至于这些粮食不能用了,但是被这么大的收割机糟蹋了一通,质量终究差了些。
开蒸汽收割机的人,心疼不已,连续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一想到自己糟蹋了粮食,半夜都忍不住醒来长吁短叹。
等他能熟练地操作蒸汽收割机收割粮食后,庆修就被工匠们请了过来。
庆如鸢不在,苏小纯总觉得府中少了点热闹,见庆修出府,干脆也跟了出来。
最后庆修带着苏小纯和长孙娉婷两人到了庄子。
各个庄子的负责也都来了,这会正围着那辆蒸汽收割机叽叽喳喳不停。有人抬头看到往这边走来的庆修,连忙提醒众人。
“庆国公来了!”
这下众人顾不得与操作蒸汽收割机的农户争辩,纷纷向庆修涌去,一道道“庆国公”七零八落地响起。
庆修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用拘束。
“这次叫大家过来,是为了让你们所有人都见识见识研制出来的蒸汽收割机,今年秋收,各个庄子都可以用这个蒸汽收割机进行收割。”
每年秋收,各个庄子都要雇佣大量人手收割,尤其是遇到天气不好时候,更是要抢收。
众人面面相觑,有胆子大地问道:“这蒸汽收割机,收割速度真的能有我们平时的十倍吗?”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庆修。倒不是他们怀疑蒸汽收割机没有用,能让庆国公花大力气研究,还特意将他们所有人叫来,肯定是比他们如今用的农具更好使。
可是……这十倍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庆修微微一笑,“是与不是,你们亲眼看看不就知晓了?”
负责操作蒸汽收割机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农户,平时机灵,反应也快,立马听出了庆修言外之意,朝庆修行了个礼后,颠颠跑上了收割机。
在场所有人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这座巨大的收割机上。
虽说收割机的体型远远不能与蒸汽火车和蒸汽铁船相比,但是却也比他们高多了。停在田间时,能直接压倒两排稻谷!
农户熟练地点燃炉子,随着煤炭燃烧,管道口冒出烟,收割机“轰隆”一声,跟着启动。
只见蒸汽收割机徐徐向前压去,速度不快,甚至能称得上缓慢。一排排稻谷被压倒,被收割机前面巨大的镰刀割断,经过转轴,被卷到收割机后方。
人们走两三个来回的时间,两排稻谷就全部被收割下来了!堆积在收割机后面,只需要他们将稻谷全部抱回来即可!
“这这这……这怎么这么快!”
众人瞪大了眼睛,脚步情不自禁地跟着蒸汽收割机走。没一会,一亩田地的稻谷就被收割完了。
这个庄子的管事不是第一回见了,农户在庄子里练习收割机时候,他就瞧了好几回。
这会见其他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顿时昂首挺胸起来。指挥着庄子里同样早见识过的农户将割好的稻谷抱走。
庆修刚准备带苏小纯两人往下一亩田地走,两边手臂骤然一痛!
苏小纯和长孙娉婷一左一右抱着庆修的一条胳膊,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台收割机在田间缓慢笨拙地移动着。
她们不敢相信地用力掐了下手里的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疼吗?”苏小纯和长孙娉婷抬头看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