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带队的警官(级别高于县局治安队长)眼看局面彻底失控,一边指挥手下警察收缩队形,尽量护住重要人员和车辆,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给市局领导打电话,声音都劈了:“领导,出大事了!......已经开始砸车了,请求支援,请求紧急支援!”
县局治安大队的队长是个愣头青,眼看一辆警车被十几个村民喊着号子“一!二!三!”猛地掀翻在地,玻璃碎裂声刺耳,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配枪,想鸣枪示警震慑。
几个土卡拉直接砸在头上,枪都掉了,旁边一个旁边一个老警察反应快,猛地扑过去把配枪捡起来,这位队长头破血流然后被几个同僚死死护住,场面彻底乱了套,被围在中间的执法人员如同惊弓之鸟,狼奔豕突,哪里还有半点执法者的威严?村民们的怒吼声、砸车声、哭喊声、警笛的呜咽声混杂在一起。
混乱中,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咱后山村的听着,跟这些狗腿子说不清,他们上面还有人,咱们去市里找大领导评理去,要个说法!”
“对!去市里!”
“告他们去!”
“走!都上车!”
群情激愤的村民们立刻响应,人群如同退潮般涌向拖拉机,车厢里、驾驶室旁都挤满了人,连车顶都爬上去几个小伙子,拖拉机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后山村,朝着鲁南市区蓝山区市政的方向进发,沿途车辆见拖拉机上坐满人,都拿着锄头木棍家伙事儿,纷纷避让。
在距离市区还有十几公里的一个路口,两辆闪烁着警灯灯的摩托车横在路中间,两个年轻交警试图拦停车队,“停车!都停车!你们这是非法聚集!阻塞交通!”一个交J拿着扩音器喊道。
打头的拖拉机根本没停,只是减速,车厢里跳下四五个精壮的小伙子,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两个交警推搡到路边,其中一个交警还想反抗,被一记老拳打在肚子上,顿时蜷缩在地。他们的摩托车也被粗暴地推到路边的沟里。
拖拉机队伍毫不停留,继续前进。被揍的交警捂着肚子,狼狈地掏出对讲机求援,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大条了。
很快,在距离城区还有不到两公里的主干道上,这支“拖拉机洪流”被拦停了,不是靠警察,而是几辆横在路中间、堵死了所有车道的大型厢式货车,货车后面,是黑压压的公安人员组成的的盾墙,更后面,是几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几位面色凝重的市政领导在大批官员和警察的簇拥下,已经等在了那里,更远处,是闻风而来的各路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
面对这前所未见的局面,市政领导们显然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为首的副市长拿着扩音器,走到相对安全的位置,声音沉稳但带着安抚:
“乡亲们!我是副市长赵金来!大家冷静,请冷静!你们的诉求,市委已经知道了!请大家相信d和ZF,一定会依法、公正地处理这件事,请大家派出代表,我们坐下来谈,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合法途径解决,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愤怒的村民们在顾三文和几个村里有威望的老人(以及混在其中的“社会代表”)的组织下,暂时停止了喧哗,经过一番推选,几个村民代表包括张二棍的堂兄、顾三文、还有一位村里退休的老教师走出来,他们的核心要求非常明确:
第一,赔偿后山村村民在此次事件中的所有损失,包括被砸的超市、熟食店、工厂大门、保安室以及被掀翻砸坏的车辆,
第二,立即撤销对食品厂所谓“违建”的拆除通知,承认其合法地位,至少是暂停拆除,重新审查手续阻止,释放因为阻止非法强拆被羁押的相关人员。
第三,如果不予释放就要求严惩昨天和今天执法过程中打伤村民(张二棍)的责任人,赔偿医疗费、误工费等。
面对群情汹汹、证据确凿,连受害者都抬过来了,以及可能引发的更严重社会影响和舆论风暴,市政领导几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副市长当场拍板,成立由市纪委、市信访局、市公安局、市城管局、林邑县政府组成的联合工作组,专门处理此事,工作组进驻后山村,全面调查事情经过。
领导说工作组将认真听取村民诉求,在调查清楚事实的基础上,一定会满足村民的合理要求,给乡亲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对于在此次事件中受伤的村民(张二棍),责成相关部门先行垫付医疗费用,全力救治,对于执法过程中可能存在的不规范甚至违法行为,一经查实,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同时,副市长也恳请村民们保持冷静,先行返回家园,相信政府会公正处理。并当场承诺,只要村民不再采取过激行为,政府不会追究此次事件中大多数村民的责任。
领导的承诺掷地有声,态度诚恳。村民们虽然余怒未消,但看到市里大领导亲自出面,并做出了实质性承诺,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在顾三文等人的劝说和组织下,庞大的拖拉机队伍终于调转车头,浩浩荡荡地返回了后山村。
村委
顾三文站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手里挥舞着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红光满面,唾沫横飞地吆喝着: “咳咳,静一下,都别说话,听我说,今天!咱们后山村的老少爷们儿!娘们儿!都是好样的!没给咱村丢脸!”
“人杨老板说了,不能让大伙儿白出力,白担惊受怕!,来,按人头,凡是今天去了厂子门口,后来又跟着去了市里的,一人二百,动手的,掀了车的,砸了玻璃的,多加五百,开拖拉机的,拖拉机算公用的,一车给三百块车马费,都有份,我说一句哈,都是老庄市邻,别哄人,动手了就是动手了,你找人证明一下就行,还有顾成才,你他娘的别往前挤,登记!按登记的名字来!”
村民们喜笑颜开,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领钱,两百块在这年头对于普通村民来说不是小数目,何况还有额外的“奖金”。
一个老头钻这钱问:“三文儿,下回那些狗腿子还来吧?要是来你可得先给我说,俺家恁二兄弟在城里当保安,我叫他请假回来。”
话音未落一起周围村民的哄笑,还有人跟着吆喝,让顾三文以后有这种事儿提前说,到时候把亲戚都叫来。
顾三文赶紧摆摆手:“人家还光来?这一回就够他们受的了,你赶紧该种地种地去吧哈大爷,叫俺二兄弟好上班,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而在村委会旁边顾三文家的小院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屋里点着灯,老林正坐在一个八仙桌前面,蘸着唾沫,慢悠悠地数着钞票。他对面坐着几个今天出力最多、下手最狠的社会青年头目。
“林哥,数清楚没,兄弟们今天可都挂了彩,出了大力气了!”一个脸上带着淤青的青年催促道。
“急什么!”老林头也不抬,慢条斯理:“我老林什么时候差过钱?呐,这是你们几个带队的,一人两千,,剩下的,给那些跟着去撑场面的小弟分分,一人……二百吧,记住了,别他妈出去胡吹八吹。”
“放心吧哥,规矩我们都懂!”几个头目拿到厚厚的钞票,十分满意,他们除了两千还要在人头数上再抽点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