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们的心不断下跌。
早在弘治朝后面十几年,他们便觉得自己心寒仿佛被抛弃,觉得跌落了谷底。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之前那算是什么谷底。
比起现在这局面的压迫感而言,之前的最多算是宴席前桌上摆放拿来开胃的凉菜!
“陛下,学子从学,是为有朝一日登临天子堂为陛下效命,为天下出一份力。然若身无半亩地,便心忧于天下,有再大的才情也难以走到陛下跟前。”
“太祖皇帝对读书人的恩典,乃我朝养士之策。”
“国朝养士百来载,若有一日大明需要,仗义死节士子们也将前仆后继。”
有翰林拱手上前,恭声道。
朱厚炜脑袋微微一歪,好奇道:“你的意思是大明一半多的土地拿来养士,最后等到大明需要他们只能出来送死?”
“百十万读书人一起送死,倒也壮观。”
“不过有这地,养牛羊猪马也不止百万吧。”
那出言的翰林脸一黑,有些心梗的捂住胸口。
“殿下何故如此侮辱士子,他们,他们都是国之栋梁,是大明朝地根基啊。”
朱厚炜大喝:“大明的根基在百姓!”
“古语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言: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们才是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真正的根基所在!”
那翰林不甘:“士子们也是民。”
“趴在无数百姓身上吸血,之世家,也敢代天下之民?”
“天下民便是有他们生活半成之质量,天下何愁没有古之大同盛世?”
朱厚炜言罢看向朝堂诸官:“本王非是要取缔朝廷对士子的优待,这是太祖皇帝的恩赐本王自认是良政。”
“但,除此额外的,那些本应该属于大明的,属于国家的,就得老老实实给本王吐出来。”
“侵占公产,按律当斩,这是天下最大的贪污案!”
随即朱厚炜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朱厚照:“陛下,臣请清查天下田亩,将一切彻查清楚。”
“再,臣看我朝的俸禄确实太低,有些清廉的、家中确实家底不丰厚的官员也确实活的艰难,臣建议增加俸禄。”
“至于具体该如何加,臣建议在日后再行详细商榷。”
一个巴掌一个枣。
虽然比起那偌大的田亩数而言涨薪其实微不足道,但朝中并非全是田亩大户打地主,清廉家中土地少的官员也还是占据了好一部分的。
依靠涨薪缓和一下矛盾,也拉拢一下真正的清官,能给清查减少不小压力。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善。”
朱厚照轻颔首,表示认可。
百官们无言,便是三位阁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此事进行劝诫。
若是其他皇帝,目之所及不过宫墙之内,便有心培养锦衣卫、东厂利用清官想搞这种事,他们也有无数的办法将其掐灭。
但朱厚照、朱厚炜不一样。
镇国府发展的太好了,手下那些新学出身的思想觉悟也高的可怕。
政、商、军乃至是思想舆论层面,他们的优势都不见得明显。
朱厚炜一般还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说对了图册觉得有问题也在清查藩王田亩时发现了不对,那很可能暗中都已经将大明田亩在这些年查了个大概。
眼睛已经基本看清了!
这要是跟以往那般忽悠嘴硬,就不是在维护自身的利益,而是在送菜。
送出去给朱厚照、朱厚炜当威慑的“鸡”!
这是一场争辩并不算特别激烈的朝会,但平静的湖面之下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朝会结束,朱厚炜直感觉压力有些山大。
“怎么了,刚刚朝会的时候朕看你挺霸气的呀,现在怎么绷着个脸?”
朱厚照笑着拍了拍朱厚炜的肩膀。
“明面上对咱们田亩清算他们像是无话好说无可奈何的认了,但背后真正进行的时候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朱厚炜摇摇头,虽然镇国府如今的实力与民望已经完全足以强推这些进行,但以文官们的心眼子手底下保不齐会使什么阴招烂招。
“任重道远,压力山大。”
“无妨,有朕在,咱们兄弟一起他们翻不起什么浪花。”
朱厚照宽慰,让他别太担心,他们如今实力是足够的。
朱厚炜道:“这事是否得跟父皇再通通气,别到时候被文官们说昏了头?”
弘治皇帝好些年前就知晓他们盯上了田亩数额的问题且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基本都不用多言,身为老爹弘治皇帝肯定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文官一张嘴死的也能说活。
弘治皇帝本来心肠就不硬,退休了万一被哪个老王八犊子忽悠以太上皇的身份临朝给他们施压。
那就不好办了。
不管到时朱厚照、朱厚炜如何做,都是一场大型家庭连续剧。
所以事先再通会气,稳一稳弘治皇帝,还是挺有必要的。
朱厚照点点头,同朱厚炜一起去寻弘治皇帝问安。
“还是开始了。”
弘治皇帝闻言叹息一声:“朕当初便知道你们不会安分,本想着替你们多扛几年,但没想到你们会一直十数年不动手到朕退位。”
“既然决定了,也确定是对大明好的,那就去做吧,朕退了便不会对政事多加干涉。”
朱厚照、朱厚炜点点头,得到了弘治皇帝的肯定支持,虽然只是口头的但心中却是安稳了许多。
父亲的支持,有些时候真的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对了,给朕几个人手,朕最近在给载疆他们上德育课,需要助手。”
弘治皇帝将一份名单递给两人。
“朝堂上的人朕不随意调动,所以皇帝,你签字吧。”
朱厚照眨眨眼。
合着父皇您不随意调动朝堂的意思是:您打报告儿臣批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