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干劲满满,虽然退位成为太上皇还没有多少天,但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腰不疼手不酸,连老眼都不再昏花了。
现在最大的想法便是,趁着孙子还小,借此机会好好进行一番德治教育,避免日后长歪。
朱厚照拿着名单有些犹豫,他们两兄弟刚在朝堂上近乎是对着文官的核心利益开砸,转眼弘治皇帝居然要运用这些人教他的儿子,这多少有点......
“父皇,您也知道田亩清查这件事的影响,日后朝堂上会有不小的风云,让他们教载疆会不会......”
“放心,朕心里有素,四个助教有两个是你们镇国府的人,另外两个的德行朕也信得过,而且主要是朕来,他们只是给朕打打下手。”
弘治皇帝摆摆手,对亲孙子的教育他自然不会玩笑,不可能让朱载疆在这个年纪卷进去太多。
虽然朱载疆迟早要面对这些朝堂中人心的黑暗,但参考朱厚照、朱厚炜过于早熟导致的各种头疼事,弘治皇帝还是觉得小时候先打好良好的人生观和性格为好。
“可......”
朱厚照还想说什么,朱厚炜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皇既然需要,那作为晚辈自然该选择相信父皇。”
朱厚照诧异看了一眼朱厚炜,见朱厚炜还是点了点头他也便不再说什么。
“是,那儿臣到时候将这几个人调给父皇,您有什么需要记得跟儿臣说啊。”
“放心,除了调几个人外朕没什么需要,朕比你有钱。”
弘治皇帝不在意的摆摆手,独留朱厚照笑容化为黑。
朱厚炜不知可否一笑,眼光下意识划过弘治皇帝那份助手名单时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微微一滞。
“杨慎......”
只是一眼,朱厚炜便收回了目光,并未在弘治皇帝面前多言。
杨廷和的时代已经注定不会到来,杨慎这个所谓的神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离开弘治皇帝住所,朱厚照疑惑朱厚炜为何对弘治皇帝要文官的要求没有丝毫意见。
朱厚炜无所谓道:“父皇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在这时候还给咱们挖隐患,两个文官集团成员被上皇喊去教导皇子,也算是一种能让文官犹豫并自稳的心理暗示。”
“再说,载疆这小子的教育我从小就在抓,嫂子和岁岁都在看着,还有王守仁隔三差五的授课,这升学前半年左右每天还就那么会由父皇主导的德育课就能让人带歪的话,咱们的教育也是够失败的。”
朱厚照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是,朕的儿子随朕,都快跟你当初差不多大了不至于会真被忽悠到。”
“那俩被父皇选中的家伙真有心思也好,让这臭小子先感受一下人心的复杂,以后才不容易吃亏。”
朱厚照本身便不是那种兴保护教育的人,在他看来该给孩子一点超出年龄段该有的锻炼那就得给一些,这样才能茁壮成长嘛。
“不过教育失败那是你的事,朕的儿子可是一直放权给你教的,你这个小爹要是教不好你好意思跟朕解释吗?”
朱厚炜:......
他暗暗摇头:“要我不是我,而是其他什么藩王,怕不是要再来次大侄子悖论。”
田亩清查的事虽然在朝堂上已经由朱厚照、朱厚炜直接拍了板,但文官们对此拿出详细方案的速度却不怎么快。
很显然,这是消极怠工的态度。
对此朱厚照、朱厚炜也算是早有预料。
所幸他们本身就没指望这些老一辈的文官。
再一次朝会,朱厚炜直接多年来关于此事的准备扔了出来,随即将镇国府初代生员李举拎了出来主持此事。
作为当初塞给王守仁最早的弟子之一,科举上岸十数载,一直践行着镇国书院的核心价值观,算是少有的纯粹之人。
这样一个自己人,且是纯粹的新思想战士,由他来主导此事朱厚照、朱厚炜都还比较放心。
朱厚照望向李举:“李举,朕特命你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于各地清查田亩进行土改,你可愿担此大任?”
李举行礼,将头深深埋下:“臣,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的目光坚毅无比,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件差事里的危险。
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初被老爹忽悠到“道心崩溃”的少年,现在的他信仰纯粹,仕途坦顺。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一颗卫道之心。
只不过当初所卫,乃程朱之儒;如今所卫,乃新学之儒。
王守仁看着满脸肃容的弟子,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弧度,眼中流露着满意之色。
一群翰林以及其余官员此刻的眼底虽隐晦但却还是难以压制的涌现一丝阴霾与冷光。
便是算半个镇国府人的刘建、李东阳也不免叹息。
当李举接下来这个差事,基本就相当于和仕林、世家们彻底站到了对立面。
出去执行任务,保不齐就会面临各种明枪暗箭。
别说什么钦差大臣皇权庇佑。
这涉及到了世家们的立身之本、传承之本,他们是不可能因为所谓那点涨工资之类的废话就将其抛弃的。
要动,就是腥风血雨,别无他法。
即便是他们自己,谁家又不是“我家地好几(w)亩”呢。
对于这种级别的对立,他们这种形式的站位其实已经很难说明问题了。
新帝和蔚王不会在这件事上放手让他们做,他们也绝不可能会为这件事鞠躬尽瘁。
因为这是要折自己家里棺材本的事,他们做不出来。
能不使绊子,便是他们仅有的良心。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觉得,即便他们俩“打地主”不动手,李举这个钦差也难以有所作为。
这局在他们看来,盘不活。
漫长岁月形成的世家共识,不是镇国府突然崛起就能轻易破掉的!
“谢丕,谢翰林。博学过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妨一同作为李举的助力解决此大明顽疾如何?”
朱厚炜看了一眼如若老树般并不起眼的谢迁,随即目光一转看向在场曾经镇国府一系在竞争科举榜时最大对手之一的谢丕,笑道。
原本沉默的谢迁眸光一闪,望了一眼朱厚炜眼中有些疑惑。
蔚王,这是何意,为何突然点到丕儿?
莫非是对老夫已经心生怀疑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