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斯文梦中拜师,学究天人,但也正因一场大梦百年,憋坏了,平时最贪图享乐。
若让他知道,李二陛下把他摁在了吐谷浑那穷乡僻壤,绝对会来个撂挑子不干,说不定还会埋怨他们,拿了钱财不办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李斯文临行前曾拜访各家,请求他们暗中派亲卫前去汤峪。
哪怕不清楚汤峪那边的根底,但也清楚,这件事必须由李斯文回来亲自主持,才最为妥当。
此时已经四月,堆满半仓库的土豆又熟了一茬,收上来的玉米种,也快到了下地播种的最佳时间。
两者分株做种,献给皇帝推送关中,已经可以排上日程。
比起殖民吐谷浑的寥寥军功,这才是李斯文最关心的大事,也正因此,他早早就登门拜访,留下了班师回朝的可能。
彼此相顾,默默点头后,尚未发表任何言论的房玄龄,缓缓而道:“禀陛下,微臣以为,此法确为安邦之良策,徐徐图之才最为妥当。”
“坊间有俗语,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虽然平白但也不无道理。”
“吐谷浑远在西域腹地,哪怕已经呈上降书,但国内不臣势力定然蠢蠢欲动,再加上周边邻国吐蕃、龟兹在旁虎视眈眈。”
“而蓝田公少不更事,贸然管辖一域,春风得意难免心生骄纵,立功心切试图证明自己,若事成还罢,若因此激发各方矛盾,反倒误了国事。”
见李靖点头附和,高士廉也颔首认同感,李二陛下便默默打消了主意。
他当然知道岑文本的一番谏言看似恳切,实则小心思不断,但李斯文的长辈和自己的长辈都发话了,他还能怎么办?
而且正如房玄龄所说,李斯文才华横溢,就是那惫懒不堪,时而火爆的性子,就不是个封疆大吏的好人选。
平时悠闲着不管事,可一旦插手,就是石破天惊,一想到这个可能,李二陛下就异常心累,罢了罢了,还是召回京带在身边,好好磨几年心性再说吧。
可是...李二陛下又实在不愿,干出那种摘小辈桃子的破事。
厚不厚道另说,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让自家两件漏风小棉袄知道了,来上一句‘羞羞羞,阿耶都当皇帝了,还喜欢抢小孩子东西’。
嗯...将来一年半载,他在爱妻面前都抬不起头。
思索至此,李二陛下实在拉不下面子,不由扭头,直直盯向李靖。
李靖在那抿茶不语,见皇帝投来求救信号,微微斟酌便明白了他的顾虑,不由轻笑一声:
“陛下又何必为难,老夫观彪子心性豁达,忧国忧民不输于某等,不过区区功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况且,彪子向来敬重陛下,相信陛下赏罚有度,老夫亦相信陛下公正之心,一言一行皆为大唐之利益考虑。”
“与帝国的未来考虑,区区个人所得又能算得了什么,彪子不会埋怨陛下,臣等亦然,但请陛下决断。”
此言一出,不仅是李二陛下抚掌点头,就连高士廉也抬了抬眼皮,扭头打量看去。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想想药师当年干的混账事,再瞅瞅现在的言行举止,忠诚!
别管李斯文将来会怎么想,李靖的这番话出来就将此事定了性,一切为了大唐!
至此,李二陛下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扭头看向萧瑀:“卫公此言深得朕心,爱卿以为如何?”
萧瑀眼皮子一条,木然点头:“陛下之意便是老臣之心,只是...此人应当性情温和,又不失雷霆手段,才能最大程度上主持此事。”
“此计若成,最重要的便是按部就班的长期推进,等大唐恩惠深入人心,到时候吐谷浑再想反抗便是徒劳。”
“再者,臣曾听闻蓝田公常道‘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若一个劲儿的怀柔,反倒主张蛮夷的逆反之心,平素谆谆善诱,必要之时又能行雷霆手段,如此,大业方成!”
对此,李二陛下再同意不过。
比起上了年纪,难免有些心慈手软的岑文本,萧瑀性情严厉清正,眼里容不得沙子,既希望施展一身所学教化四夷,又不太看得起四方蛮夷。
而这个提案,自然比岑文本一个劲儿的怀柔,更得李二陛下心意。
稍作沉思后,李二陛下开口拍定注意:“既然如此,便将吐谷浑分化归入大唐疆域,其地各自划入沙、瓜、甘、肃四州,并设安西都护府于且末。”
“任...淮阳王李道明为安西都护,太常博士萧锐为瓜州刺史,当地官员则由李斯文奏折中所提‘选由当地居民自治,安抚民心’。”
“另外,樊国公段志玄作战有功,任西海道行军总管,副将王忠嗣升副总管。”
李道明,李唐宗亲,其人素有才干,谦逊随和却又行事果敢,任郓州刺史时治民公正有度,政通人和颇为爱戴。
众臣皆是欣然点头,以为大善。
吐谷浑再怎么地处偏远,但毕竟疆域辽阔,再加上鞭长莫及的考虑,自然要任命一位皇帝信得过的人选。
而李道明祖上三代都是治理郡县的一地刺史,家风低调,虽有政绩却又名声不显。
有能力有经验,还是陛下的族中兄弟,忠心有保证,自然是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