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舅舅明白自己当初确实是做了亏心事,难以求得这父女俩的原谅。
可他现在实在穷困潦倒,一身才华却不得施展。
如今苏浩年回京,有多少才子眼巴巴想趁这个时机,给自己搏一个机会。
苏老太傅这等死局都能挺过去的高人,跟着他肯定错不了。他可是一直都是京中文人志士心中的大家。
所以,他不能轻易就放弃。
他弓下背,一脸祈求地对着山菊道:“山菊,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舅舅啊,我们可是血亲啊,你如今不是也好好的吗?舅舅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和你爹爹,就拉舅舅一把,就当是,就当是看在你死去娘的面子上,行吗?”
山菊道:“原来舅舅还记得我娘,那不知这十九年来,我娘有没有托梦怨恨过你。十九年,我辗转被卖到几户人家。六岁那年,我就被安排给一个年过八十的老翁洗澡,八岁时被一个婆子殴打得几乎咽气。十岁被一个管事欺凌,赚的所有月钱都要交给她,不然就安排我没日没夜的干活。
后来我又被卖去砖窑,农庄,直到后来被卖进包子铺。
你知道,这十九年对我来说有多漫长吗?漫长的不是时间,是无止尽的摧残和折磨。从幼年到童年,再到长大成人,我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纠缠不休的噩梦。我现在是好端端的。可这与你又有何干系。那时老天怜悯我,让府上的姑娘和表小姐救下了我。不然此时此刻,你以为我会在哪里?
所以,你觉得我会因为我娘,会因为那点早已不存在的亲缘,就能原谅你当年的无情吗?你走吧。
我和爹爹,永远都无法原谅你,也再不想见到你。”
书生舅舅听着脸色直发绿。
不过他还是厚着脸皮一脸谄媚:“不是的山菊,舅舅当年有苦衷啊,舅舅……”
刘老五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又拎起棍棒朝他我打去。
“畜生,今日我就打死你。你害我女儿受尽苦楚,你还配做个人吗?我豁出去跟你拼了!”
书生连忙躲着跑开。
他跑到远处,对着刘老五道:“你,你有辱斯文你。你对不起我妹妹。”
刘老五举着棍子追了过去。
“该死!”
书生见实在讨不到便宜,只能骂骂咧咧跑远。
刘老五吼道:“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非打死你不可。”
山菊走过来,“爹,莫要再理他了。”
刘老五回过头,痛心疾首,一把丢了手里的棍棒,搂住了自己的女儿。
哭着道:“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啊。是爹所托非人,害了你啊。”
山菊拍着他的背:“爹爹,都过去了。女儿我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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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内,夏桉和苏氏看着门外的一幕,均是心里不是滋味。
夏桉扶着苏氏往回走。
“不管怎样,如今山菊姐和刘管事都好好的,父女俩如今也团聚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氏道:“这两年,我常会发现山菊身上有伤疤,我问她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她从不告诉我。真没想到,从孩童时起,她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夏桉:“山菊姐真的很坚强。”
苏氏道:“十九载的光景,虽说你外祖父如今平安归来,但下人奴仆颠沛间,也是多有折损,与家人离散的也不在少数。终究是造化弄人。”
夏桉也有些感慨:“确是造化弄人。不过小娘,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很高兴,这辈子还能够见到外祖父,
也能看到小娘再也不用背负罪臣之女的头衔。小娘我,我们终于挣回了这口气。”
苏氏笑笑:“这其实都要归功于,你嫁了个对你用心的好男子。桉儿,一定要对人家盛枷好一些,莫辜负了他对你的心意。”
夏桉笑笑:“我会的。”
苏氏道:“这样说来,该给山菊张罗一门好婚事了。务必让她能觅得良人,莫要再受苦。”
夏桉点头:“这是自然。”
说话间,她们来到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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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今日是庆贺苏浩年平反的家宴。
这十九年来,苏府是真真地壮大了。夏桉听小娘说,从前,府里只有大舅成亲了,只诞下一子一女。
如今不仅大舅又添了三个子女,二舅三舅也都长大成亲,也各自生下了四个儿女。
还舔了几个小孙子孙女。
苏氏三房子女和孙子孙女如今坐了满堂。
今日,另有苏浩年的学生们也留在府中用宴。
这些年,众人为了给老师翻案,一直在暗处奔波。师生之情丝毫未减。
正厅加上两个偏厅,整整摆了三大桌。
夏桉现下与舅舅舅母已经熟络,家中几个表妹表姐很是喜欢她,见她和苏氏走进来,忙请她们入座。
这些孩子虽然长在陇州乡里,但个个都是知书达理,一看就是承继了苏家的门风。
但比起夏桉,她们显然见识少些,所以对夏桉这般京中贵女格外地好奇和感兴趣。
夏桉对这些姐妹有种很自然的亲切感。毕竟都是血脉之亲。席间,她与几个表姐表妹约好后面几日要带着她们在京城转转,逛逛街,游游湖,吃京中美食。
宴上众人欢愉的谈笑,整个苏府一派和乐。
今日的夏府却显得十分安静。府上只余夏舒纬一个主子。
苏浩年的平反,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好消息。
他也深觉自己的舅舅没用。筹谋要拿回胭脂行,折腾一顿之后又没了后续。
想给父亲介绍一魏家女做续弦,结果,如今苏府又回归京城。
那苏宛心倒是有了扶正的理由。
真真是令人憋闷。
落樱为他端来膳食,“今日虽他们不在府上,苏姨娘倒也没有马虎,厨房做的都是大公子爱吃的菜品。”
落樱一边说着,一边为他布膳。
夏舒纬看着一盘盘的菜被端上桌。
确实都是他的口味,可那又能如何?
他冷声道:“收了吧。”
然后起身,朝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