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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天地间最沉寂、也最冰冷的时刻。

雁门关,

这座曾不可一世的雄关,

此刻如同浸泡在一个巨大无比、由陈醋熬制的毒汤药罐里。

刺鼻的酸雾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关前每一寸土地、每一名士兵的肺腑之上。

雾气不再是朦胧的淡黄,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实质的棕褐色,

翻滚着,蠕动着,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声响,只留下自己腐蚀性的低语。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冻,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刀片,

灼痛从咽喉一直蔓延到胸腔深处。

西南城墙的方向,早已面目全非。

五百架投石机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在酸雾深处持续发出沉闷的咆哮。

粗陶醋坛被绞盘和抛臂赋予毁灭的力量,

划破凝滞的空气,源源不断地砸向那片饱经蹂躏的区域。

碎裂声早已连成一片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棕黄色的酸液如同永不干涸的毒泉,在城墙表面肆意流淌、渗透、汇聚。

那巍峨的墙体,

在经历了数日无休止的酸蚀后,已彻底失去了青砖的庄严轮廓。

它变成了一面巨大无比、布满深坑孔洞的、丑陋无比的蜂巢!

无数被醋液蚀穿、扩大的孔洞密密麻麻地布满墙体,大的如碗口,

小的如针眼,彼此贯通,深不见底。

酸液顺着这些孔洞流淌、滴落,在城墙脚下汇成一片片冒着白泡、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酸沼。

整段城墙的结构,已被彻底蛀空,摇摇欲坠,如同被白蚁啃噬殆尽的朽木。

大将军,如同扎根在酸雾与死亡边缘的一座铁铸山峰,

按刀肃立在阵前最突出的位置。

他那身厚重的山文铁甲,此刻已不再是战场荣光的象征,而变成了承载腐蚀的容器。

冰冷的甲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北方寒冬白霜般的结晶!

那是浓烈醋酸蒸汽在冰冷的铁甲上反复凝结、挥发后留下的痕迹

——醋酸钠与各种杂质的混合结晶。

它们覆盖了甲叶的纹路,填满了缝隙,在昏沉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而冰冷的微光。

头盔下的鬓角胡须,也凝着同样的白霜,

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细小的结晶粉末簌簌飘落。

“报——!”

一名传令兵冲破酸雾,几乎是滚爬着冲到大将军面前,声音嘶哑却带着狂喜,

“烽燧火起!三座烽燧台全着了!

冲天大火!南大仓的鞑子守军乱了阵脚,至少分兵三成扑向火场了!”

大将军布满血丝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铁铸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报——!”

又一名哨探紧随而至,脸上带着搏杀后的血污,

“关内传出激烈厮杀声!方位……就在南大仓附近!有火光和兵刃撞击声!”

老将军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甲叶上的醋酸结晶被压碎,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象征着生杀予夺的佩剑!

剑身在浓重的酸雾中依旧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他没有指向任何敌人,而是手臂一扬,

剑锋狠狠插入身旁一个半人高的、盛满浓稠五号老陈醋的粗陶大缸之中!

“滋啦——!!!”

一股浓郁的、带着铁腥味的青烟瞬间从醋液中腾起!

刺鼻的气味混合着醋酸蒸汽,扑面而来!

锋利的剑身在强酸中肉眼可见地迅速变暗、失去光泽,

细密的气泡疯狂涌出,发出密集的“嗤嗤”声!

“赵宇!”

赵靖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

嘶哑得几乎不似人声,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感,

“到哪了?!”

“禀大帅!”

一名浑身泥浆、刚从缺口方向奔回的将官嘶声回应,

“小侯爷已率死士突破缺口!

正在关内血战!鞑子被烽火吸引,缺口处抵抗微弱!”

就在这“微弱”二字话音未落之际——

“咔…咔嚓嚓……”

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所有人心脏停跳的声音,从西南城墙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像极了千里冰封的河面在初春暖阳下,不堪重负时发出的、第一道预示着彻底崩解的脆响!

紧接着,这脆响如同瘟疫般蔓延、叠加、放大!

“咔嚓!咔啦啦啦——!!!”

巨大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如同九天惊雷,猛地炸开!

盖过了战鼓,盖过了厮杀,盖过了一切!

在十万华军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在左贤王守军绝望的哀嚎声中,那早已被醋液蚀透、形同蜂巢的百丈城墙,

如同被抽掉了最后支撑的沙堡,轰然向内崩塌!

“轰隆隆隆——!!!”

大地疯狂震颤!

比之前任何一次坍塌都要恐怖百倍!

亿万吨的砖石、被酸蚀得如同豆腐渣般的岩芯、扭曲的梁木,

混合着漫天泼洒的棕黄色酸液,

如同山崩海啸般向内倾泻、垮塌!

遮天蔽日的烟尘混合着酸雾冲天而起,形成一片巨大的、翻滚的死亡云团!

当烟尘稍稍散开,露出关内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百丈宽的城墙彻底消失!

一个巨大无比、边缘犬牙交错的恐怖豁口,如同地狱之门,赫然洞开!

豁口之后,雁门关内被洪水蹂躏过的泥泞街巷、倒塌的房屋、燃烧的余烬,都清晰可见!

然而,比豁口本身更令人头皮发麻、灵魂战栗的,是那崩塌城墙的——断面!

那断面,绝非寻常崩塌后参差不齐的碎石断口。

它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巨大蜂巢被暴力掰开后的景象!

无数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孔洞遍布整个断面,

孔洞之间被腐蚀的岩层连接着,脆弱得如同蛛网。

更恐怖的是,从这些孔洞深处、从断面的每一个角落,

正汩汩地流淌出粘稠的、棕黄色的液体!

那是混合了石膏反应产物、泥土和残余醋液的酸液!

它们顺着断面的沟壑缓缓流淌、滴落,在豁口下方汇聚成溪流,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

那景象,不像城墙崩塌,

倒像是某种史前巨兽被开膛破肚后,内脏混合着脓血正缓缓流淌而出!

整个断面,在昏沉的光线下,反射着湿漉漉、油腻腻的光泽。

“重甲营!”

大将军沾满醋酸结晶的剑锋猛地抬起,

越过那片流淌着“脓血”的恐怖断面,直指豁口之后混乱的关内!

他的声音撕裂了酸雾与死寂,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

“锋矢阵!踏平雁门关!杀——!!!”

“杀——!!!”

憋闷了数日、被酸雾和死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大地在铁蹄下呻吟!

全身包裹在厚重步人甲中、如同钢铁堡垒般的重甲步兵方阵,在缺口前迅速集结。

巨大的塔盾在前,长枪如林在后,锋锐的矢尖对准了那地狱般的豁口!

沉重的脚步声开始汇聚,如同闷雷滚动,大地为之震颤!

铁流开始涌动,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

朝着那流淌着“脓血”的死亡通道,发起了最终的冲锋!

就在这钢铁洪流即将涌入豁口的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这钢铁洪流即将涌入豁口的千钧一发之际!

崩塌后残存的、摇摇欲坠的关墙断壁之上,

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旗帜,

如同招魂的幡,猛地竖了起来!

在酸雾与烟尘中猎猎狂舞!

紧接着,一个如同砂石摩擦、充满了残忍和得意的大笑声,

如同魔音贯耳,硬生生压过了震天的战鼓和冲锋的呐喊,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

“赵靖老匹夫——!!!哈哈哈哈!!!”

左贤王~脱火赤!

那个魁梧如熊罴、满脸虬髯的鞑靼元帅,出现在狼旗之下!

他狂笑着,巨大的弯刀指向城墙下方,绞盘闸门的方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看看这是谁?!

你的宝贝军师,骨头还够不够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在西南角崩塌区域附近,一处用于控制闸门的巨大石制绞盘上方!

两根粗大的原木交叉架起,一根绳索,吊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是王铭!

他身上的青衫早已破烂不堪,浸透了泥浆、血污和褐黄色的醋渍。

左小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坠城时留下的重伤。

绳索勒进他的腋下,将他悬吊在半空,

身体随着绞盘结构的轻微晃动而无力地摇摆。

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面容,生死不知。

而在绞盘下方,

阿苏剌被两个如狼似虎的鞑靼士兵死死按跪在冰冷的泥地上!

一柄雪亮的弯刀,紧紧压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锋刃已经割破了皮肤,渗出一道刺目的血线!

她拼命挣扎着,狼一般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死死盯着上方的脱火赤。

“退兵!赵靖!”

脱火赤的狂笑收敛,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和威胁,

他用弯刀的刀尖,遥遥指向吊着的王铭,

“立刻鸣金!退兵三十里!否则——”

他手腕一抖,一柄带着倒刺的锋利钩刃出现在他另一只手中,寒光一闪!

“嗤啦!”

钩刃狠狠划过王铭的胸膛!

本就破烂的青衫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绽开!

滚烫的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汗水和泥污,

滴答滴答地落下,坠入下方弥漫的酸雾之中,

瞬间被那棕褐色的毒瘴吞噬,只留下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和更浓重的血腥气!

“老子就当着你的面,把这酸腐书生,

还有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奴,一刀一刀——剐成白骨!!”

脱火赤的咆哮如同野兽嘶嚎,

在酸雾弥漫的战场上回荡,清晰地刺入每一个华军将士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大将军握剑的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甲叶上的醋酸结晶簌簌掉落。

剑锋上沾着的醋液,顺着冰冷的刃口缓缓滴落。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绞盘上那个悬吊的、生死不明的身影上,

又扫过被弯刀压颈、眼神绝望的阿苏剌。

前方,重甲营钢铁洪流般的冲锋已经发动!

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无匹的动能,距离那流淌着“脓血”的豁口已不足百步!

此时鸣金收兵?

巨大的惯性会让这数千身披重甲的勇士如同扑火的飞蛾,

直接撞进豁口后严阵以待的鞑靼兵锋之中,变成砧板上的鱼肉,被绞杀殆尽!

那是将最精锐的力量亲手送入地狱!

不退?

王铭和阿苏剌,立刻就会在眼前被千刀万剐!

他赵靖,将眼睁睁看着为自己立下奇功的军师和那无辜的少女,受尽凌迟之苦!

这将是对他灵魂最残酷的鞭笞!

对全军士气最致命的打击!

进,是数千忠勇将士的尸山血海!

退,是奇功军师与忠义少女的凌迟惨死!

忠义两难!生死抉择!

如同两座燃烧的巨山,狠狠压在大将军的心头!

大将军的嘴唇抿成一道惨白的直线,

太阳穴的青筋如同蚯蚓般剧烈跳动,

握剑的手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挣扎而骨节爆响,剑锋颤抖得几乎要脱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就在脱火赤的钩刃再次扬起,狞笑着准备落下第二刀的瞬间——

绞盘上,那个一直低垂着头、仿佛已经死去的青衫身影,猛地抬起了头!

散乱的黑发下,

是一张沾满血污、苍白如纸,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

王铭的双眼,如同两颗在深渊中点燃的星辰,爆射出骇人的光芒!

他无视了胸前流淌的鲜血,无视了扭曲变形的左腿,

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脖颈上青筋根根暴起,

朝着大将军的方向,朝着整个华军大阵,发出了一声撕裂肺腑、炸裂夜空的嘶吼:

“泼——!!!”

这声音,像垂死孤狼最后的嗥叫,充满了决绝、命令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脱火赤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暴怒!

他手中的钩刃没有丝毫犹豫,带着破风声,狠狠捅进了王铭的右肩胛骨!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呃啊——!”

剧痛让王铭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离水的虾!

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

然而,就在这剧痛袭来的同时,

王铭的嘶吼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如同积蓄了万载的火山,

用比刚才更加狂暴、更加撕裂一切的力量,炸响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醋——!!!”

“泼醋——!!!”

这最后的、带着血沫的咆哮,

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开了凝滞的酸雾!

也破开了整个战场死寂的僵局!

仿佛是对这声血吼最精准、最默契的呼应——

就在王铭“醋”字出口的刹那!

在雁门关内,那座被严密拱卫的南大粮仓的囤顶之上!

一道耀眼的白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猛地从高高的穹顶边缘跃出!

是小侯爷!

他一身白袍早已被血与火染得斑驳,却依旧亮得刺眼!

他手中高举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用尽全身力气,

将燃烧的火把狠狠掷向粮仓囤顶下方、某个由无数巨大醋缸堆积而成的、如同小山般的区域!

“轰——!!!”

天崩地裂!

火把落下的瞬间,如同点燃了积蓄万载的怒火!

数千斤、乃至上万斤高度浓缩、挥发性极强的上党老陈醋,

在明火点燃的刹那,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燃!

那不是寻常火焰的红色!

一道无比粗壮、炽烈到刺眼欲盲的青白色火浪,

如同挣脱囚笼的灭世炎龙,轰然冲天而起!

其光芒之盛,瞬间将整个粮仓区域、甚至半边雁门关内城照得亮如白昼!

青白色的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万千恶鬼齐声尖啸的恐怖轰鸣!

这仅仅是开始!

这毁灭性的青白火浪并未无差别地扩散。

它如同被无形之手引导,

沿着囤顶下方、那些被王铭事先巧妙预埋、连通着三座烽燧台地基深处通风道的——巨大芦苇管道!

疯狂灌入!

“轰!轰!轰!”

三声更加沉闷、却更加恐怖的巨响,如同地底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激怒!

东北、西、南——那三座原本已被点燃、烈焰冲天的烽燧台废墟,

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喷发的火山口!

三道比之前粗壮十倍、裹挟着青白色醋火与浓烟的恐怖火柱,

如同支撑天地的火焰巨神被斩断了根基,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

从石塔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孔洞、每一处崩塌的缺口,

狂暴地喷涌而出!直冲九霄!

烽燧台内储备的、堆积如山的箭矢、干燥的木料、桐油桶……

瞬间被这注入的醋火点燃,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疯狂燃烧、爆炸!

炽热到足以融化钢铁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拳,横扫四面八方!

半个夜空被煮沸,空气扭曲,

热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泥浆和碎屑,形成灼人的沙尘暴!

整个雁门关,

变成了青白色火焰与浓烟的地狱!

三座烽燧台,如同三根顶天立地的、熊熊燃烧的巨大蜡烛,

宣告着这座雄关末日的降临!

“就是现在——!!!”

赵靖的嘶吼,如同受伤猛虎最后的咆哮!

那柄沾满醋液、沾满血与火的佩剑,

带着斩断一切犹豫、劈开一切阻碍的力量,狠狠向下劈落!

“杀——!!!”

钢铁的洪流,再无任何阻滞!

如同决堤的怒涛,带着震天的呐喊和无尽的怒火,

狠狠撞进了那个流淌着“脓血”的、地狱般的豁口!

铁蹄踏碎泥泞,踏碎酸沼,踏碎一切阻挡!

重甲的塔盾撞飞仓惶迎敌的鞑靼士兵,如林的长枪刺穿单薄的皮甲!

缺口瞬间被钢铁与血肉填满!明军的洪流,势不可挡地涌入关内!

而在这洪流涌入的同一瞬间!

绞盘之上,承受了脱火赤致命一钩、鲜血几乎流尽的王铭,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捆绑他的绳索,在钩刃的拉扯和身体的重量下,

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断裂!

他单薄的身影,如同断翅的鸟儿,

朝着绞盘下方那片因醋液泼洒和洪水残留形成的、翻滚着青白色醋火余烬的酸臭泥潭,

无力地坠落!

“先生——!”

被按跪在地的阿苏剌,目睹这一幕,

眼中爆发出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光芒!

她不知从何处涌起一股蛮力,在按着她的鞑靼士兵被冲天醋火惊得稍一愣神的刹那,

身体猛地向上一窜!

“噗嗤!”

压在她颈上的弯刀瞬间割开更深的伤口,鲜血喷溅!

但她毫不在乎!

在身体跃起的瞬间,她的右手,

如同闪电般探入自己破烂皮甲内侧——那是她唯一藏匿武器的地方!

一柄短小、却异常锋利的备用弯刀被她抽出!

寒光一闪!

“唰!”

刀锋精准地斩断了束缚她双手的皮绳!

紧接着,她看也不看,借着身体下落的势头,

手腕一抖,那柄弯刀如同回旋的银月,脱手飞出!

“叮!”

一声脆响!

弯刀精准地斩断了吊着王铭、仅剩半截、正随着他一同下坠的绳索!

半空中坠落的王铭,身体猛地一轻!

下坠的势头微微一滞!

而阿苏剌,在斩断绳索的瞬间,

也因用力过猛和颈部的剧痛,身体失去了平衡,

朝着下方那片翻滚着致命醋火余烬的酸臭泥潭,直直栽落!

两人,一先一后,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死亡泥潭坠落!

死亡的阴影,带着酸臭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王铭即将被那翻滚着青白色余烬的酸臭泥潭吞噬的瞬间——

“唏律律——!!!”

一声穿金裂石、充满了无尽愤怒与决绝的马嘶,如同惊雷般炸响!

一道白影!

一道踏着烈焰而来的白影!

小侯爷的坐骑,那匹神骏的照夜玉狮子,

浑身浴血,鬃毛上甚至带着未熄的火星,

如同从炼狱中冲出的天马,四蹄腾空,狠狠踏过一片燃烧的废墟!

它载着同样浑身浴血、白袍焦黑的小侯爷,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凌空跃起,

朝着王铭和阿苏剌坠落的方向,如同一道撕裂死亡的白色闪电,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马蹄之下,是翻滚的醋火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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