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此处乃佛门清修之地,容不得恶徒撒野,我说的对吗?青龙会的邱野大人?。”他的话音不疾不徐地流淌,既无抑扬顿挫之态,亦无急切催促之意,嗓音如古井无波,却自有一番沉静力量。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拨动乌木念珠,每一粒佛珠转动时都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袈裟宽大的袖口随着手腕的动作微微晃动,隐约可见腕骨嶙峋的轮廓,却偏偏透着股超脱物外的从容。
“玄镜,你们这一个个吃斋念佛的,嘴皮子倒是挺溜。”邱也将长刀懒洋洋地扛在肩上,刀锋上未干的血珠顺着寒刃滚落,在青石板上溅开朵朵红梅。他歪着头,嘴角扯出个玩味的笑,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意,“就是不知道,这罗汉棍阵,有没有你们的舌头硬?”
玄镜单掌立于胸前,僧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武僧的棍影已结成天罗地网,棍风激得香炉里的烟灰螺旋升腾。
“邱施主,”他声音清越如磬,偏偏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少林舌灿莲花时,棍早渡了万千魔障。”话音未落,阵中一根熟铜棍突然震出龙吟般的颤响。
邱也眯起眼睛,肩头长刀忽然发出饥渴的嗡鸣。他舔了舔虎口溅上的血渍,突然大笑:“好个渡魔的棍,今日老子偏要做那拆了雷音寺的孙猴子!”
灰衣武僧应声而动,僧鞋踏地之声竟暗合梵钟韵律。灰袍翻卷间,三十六根齐眉棍搅动夜风,棍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经幢。棍风呼啸竟似龙吟,将大雄宝殿檐角的铜铃震得粉碎。
当第一滴猩红血珠溅上\"少林\"残匾的斑驳金漆时,整座藏经阁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阁顶的琉璃瓦片无风自动,千百片碧瓦齐齐震颤,折射出粼粼血光。罗汉棍阵随北斗星位倏然变幻,棍影交错间竟似金莲怒放,每一片莲瓣都是由森冷棍影织就的杀机。棍风呼啸如龙吟,前后相续如轮回,循环往复似金刚宝圈,将整座山门护得滴水不漏,棍起如惊雷乍破,棍落似泰山压顶,生生在血雨腥风中辟出一方净土。
……
\"历大人,好久不见了。\"玄明斜倚着斑驳的寺墙,长棍在肩头晃出懒散的弧度,他嘴角噙着三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僧袍下摆随意扎在腰间,露出沾满草屑的粗布绑腿,活像个刚打完架的野和尚。
\"他们三个都来了,我不来也不合适。\"厉荣负手立于檐脚之上,下摆纹丝不动,他抬眼望向山门处翻卷的烟尘,淡淡道:“我劝你还是把沉飞燕交出来吧,我也好收工回去。”
\"那边,已经开始了。\"夜风骤急,将厉荣的玄色披风掀起猎猎狂澜,宛如一片翻涌的墨云,远处传来的金铁交鸣声混着钟鼓余韵,在群山间荡出阵阵回响。
玄明手中长棍倏地绷直,懒散神色一扫而空。他侧耳倾听着风中传来的喊杀声,忽然笑道:\"听这动静,戒律院那几个老顽固怕是要气得跳脚。\"绑腿上的草屑簌簌落下,僧鞋碾过青砖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
一只通体漆黑的狸奴蹲踞在断碑之上,金灿灿的竖瞳在暮色中灼灼发亮,宛如两盏不灭的佛前明灯。它尾巴轻轻拍打着斑驳的石面,忽然对着战局\"喵\"地叫了一声,那声音竟似带着几分禅意。
只见胖僧人擎一杆镔铁四棱点钢棍,通体泛着寒星冷芒。但见其沉腰坠肘间,棍势陡然如云龙三折,搅动八方风雷。棍头起时若虬龙探爪裂苍穹,棍尾扫处似巨蟒摆尾撼昆仑,棍花挽动间竟现韦陀杵影,忽而化出降魔杆形。
百斤重器在其掌中浑如灯草,搅得方圆三丈尘叶飞旋,棍风过处青砖俱现鱼鳞细纹。这厢金刚怒目雷霆万钧,那厢罗汉嬉笑来去无迹,端的是一派神鬼莫测气象。
那异疆怪人古无,掌中擎一柄鎏金蛇形弯刃,刃身密布波斯异纹,流转着妖异的血芒。这异刃形如新月初破云海,又似毒蝎倒悬尾钩,信手挥洒间便带起流火飞星的残影。刀锋过处,在场武僧手中戒刀竟隐隐共鸣,嗡嗡颤响不绝于耳。忽见他旋身错步,弯刃斜撩如毒蝎摆尾,金芒暴涨三尺;复又回环劈斩若火龙翻身,刃风激得香炉铜鼎嗡嗡震颤。那刀光游走时,金铁交鸣竟似胡笳悲怆,血腥气中混着塞外驼铃的苍凉。
但见那胖弥勒与西域怪客战作一团,罡风激荡间竟现龙蛇争锋之相。胖僧手中点钢棍化作九霄苍龙,搅得云涛翻涌;古无掌底金蛇刃恰似大漠沙暴,卷起万点寒星。棍影扫处,青砖地面绽开龟裂纹路,碎石迸溅如雨;刀光过时,铜铸香炉裂作数瓣,香灰漫天飞雪。
胖僧忽得将四棱棍当空劈下,气劲竟将三丈外经幡撕成碎片。古无却似灵蛇蜕皮,金刃贴着棍身逆流而上,刀刃与镔铁相擦迸出连串紫电青焰。二人错身瞬间,胖僧反手抖出七朵棍花,恍若北斗坠地;苦无旋身挥出九道金弧,恰似新月连环。金铁交鸣声里,竟混杂着梵唱与胡笳的奇异和鸣。
“喵呜~”恰在此生死相搏之际,那狸奴竟从檐角飞窜而下,金瞳在刀光棍影中流转如电。但见它踏着韦陀棍梢借力一跃,肉垫轻点金蛇刃背,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二人兵刃间隙翩然穿过。
“当心!”胖僧陡然爆出佛门狮吼,声若惊雷炸破暮色。他足下青砖应声碎裂,纳气如虹间百衲衣霎时鼓若风帆,镔铁棍回旋如转法轮,身躯将狸奴笼在阴影之下,奈何慈悲心起,护猫时左肋空门大露。
古无眼中精芒暴涨,金蛇刃趁势化作流光,毒蝎尾似的弯刀已贴着他后心划过。僧袍裂帛声里,三道血口自肩胛绽开,血珠溅在青砖,胖僧闷哼一声,唯额角暴起的青筋似盘桓着几条挣扎的青龙,足下三寸厚的青砖已无声碎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