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段侯爷府上,姐妹俩正在闺房里说悄悄话。
段书瑶拉着姜楠的手道:“四姐,川地战事已了,四姐夫让父亲派人送你过去团聚,是不是明天你走之后,就不回来了?”
姜楠摇了摇头,“回来肯定是会回来,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金陵离昆明有四千多里,一来一回,光是在路上就得耽搁小半年。
听到这话,段书瑶有些感伤地道:“那我以后岂不是就见不到四姐了?”
姜楠摸了摸妹妹的头,“父亲和兄长晚些时候要去金陵受封,你求着父亲带你去不就行了。”
段书瑶闻言,眼睛一亮,“就怕父亲不带我去。”
她性子古灵精怪,素来活泼好动,哪肯轻易放过这个去逛大虞帝都的机会,心中已在暗暗谋划如何讨好父亲了。
再不济就去兄长那软磨硬泡,就是大哥看起来跟个木头一样,这个方法不一定好使。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看向姜楠,“四姐,你让四姐夫帮忙跟父亲说一声呗,妹妹想到金陵再陪陪姐姐。”
......
陈明这边自拿下南都以后,命人传信给内阁,让宋潜溪抽调一批官员过来,丈量土地,重修户籍,并考察南境原有官员,酌情任免。
待西南平定以后,大军合兵一处。
陈明又令顾清越率大军巡视南境,震慑宵小之辈。
自己则留王弓在身边,在南廷的大殿上,召见降君。
锦城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春风卷着细碎的沙尘,抽打在杨安的脸上。
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轮廓,感到熟悉又陌生。
这座昔日他居住的宫城城,在春日的阴霾中显得格外森严。
“快走!王爷等着见你呢!都看一辈子了,有什么好看的。”身后的虞军冷冷地催促着。
杨安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襟。
作为南朝的末代君主,亡国之痛已深入骨髓,但此刻他必须保持一个王者应有的尊严。
估计父皇怎么也想不到,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国都,只传了两世,就终结于儿子的手中。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日夜不停地剜着杨安的心。
\"陛...君侯,请换上这个。\"南国的原户部尚书捧着一套素色衣袍走上前来,任他再能长袖善舞,此刻眼中也带着几分悲悯。
杨安看着这套没有任何纹饰的白衣,嘴角微微抽动。
这是降臣的服饰,是征服者给予失败者的羞辱标记。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部。
\"南国虽败,但我仍是巴蜀正统。\"杨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请容我穿着本国朝服面见舒王。\"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正欲说话,一名虞国军官已大步上前,一把扯住杨安的衣袖:\"败军之将,还敢提条件?王爷仁慈才留你性命,别不知好歹!\"
杨安感到一阵眩晕——自从凉州返回都城之日起,他已三日未进粒米。
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此刻竟一改往日的窝囊,他仍挺直了脊背,缓缓道:\"若舒王连一套衣服都容不得我选择,又何必千里迢迢将我押解至此?\"
户部尚书连忙打圆场,最终折中让杨安在外袍内穿上那件素衣,外面仍可罩着南国的绛紫色王袍。
杨安知道这已是对方最大的让步,便不再坚持。
穿过重重宫门时,杨安注意到道路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虞国武士。
他们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位亡国之君。
杨安平静地走过,目光始终望向前方。
他想起临行前祁猛的话:\"陛下,南国虽亡,但巴蜀民心未失。只要王室血脉犹存,终有复国之日。\"
转过最后一道宫墙,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矗立在汉白玉基座之上,飞檐上的琉璃瓦在阴沉的天色下依然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殿前广场上,数百名身着黑甲的虞军精锐列队而立,手中的兵器在空气中划出森冷的弧线。
\"南国国主杨安,觐见大虞舒王殿下!\"传令官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
杨安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猩红的地毯。
两侧的虞卒突然同时举起兵器,交叉在他头顶,形成一道冰冷的钢铁拱门。
这是大虞效仿蒙古对待降臣的仪式——让失败者从征服者的刀剑下低头而过。
杨安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他抬头挺胸,目光穿过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刃,直视前方大殿深处。
刀刃几乎擦着他的发冠,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大殿内,陈明高坐在鎏金龙椅之下的一张椅子上。
这位大虞的天子之父正值壮年,温和的面庞上蓄着精心修剪的短须,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他身着绣有日月星辰的锦袍,头佩玉簪,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之人。
杨安走到殿中央,按照南国的礼节,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微躬身:\"南君杨安,见过王爷。\"
他没有下跪。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几名虞国将领的手已按在刀柄上,只等王爷一声令下。
陈明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不卑不亢的亡国之君。
杨安身材修长,面容苍白,虽经长途走路而显疲惫,但眉宇间仍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如洱海的湖水,深处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澜。
\"杨安,\"陈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当初让你降,你怎么不降呢?\"
段兴智抬头直视忽必烈的眼睛:\"祖宗基业,不敢轻弃,唯有死守而已。\"
\"死守?\"陈明冷笑一声,\"那你怎么又降了呢?\"
杨安看了立在其左前方的王弓一眼,“还不是其以我妻儿性命相逼。”
陈明扭头向其怒斥道:“王将军,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怎生如此鲁莽?”
王弓连忙躬身道:“末将知罪,还望王爷责罚!”
陈明回过头来,“快,向南君赔罪。”
王弓转身向杨安拱手,“杨君侯,先前得罪了。”
杨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陈明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回去吧。”
杨安缓缓转身,迈着略显虚浮的步子,渐渐远去。
王弓凝视着他的背影,“王爷,他这是?”
陈明从椅子上起身,“杨安虽然荒淫,但其实并不愚蠢,他这是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动手干净一点,不要落人口实。”
“王爷放心!”
如果没有姜楠这方面的因素,陈明或许还会根据其表现,考虑是否留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