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突然按住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红色的印记。“上周我打碎了家里的花瓶,镜像里的我没有打碎,所以镜主说我是‘虚假的错误’,要被关进‘矫正室’。”他掀起袖子,印记里嵌着细小的反光粒子,“它们会让我和镜像保持同步,直到我再也想不起自己原本的样子。”
巨镜后方的建筑是镜像星的“真理殿”,外墙由数万块小镜片组成,能反射出周围所有事物的影像。殿内的走廊里,每面墙都是镜子,走进去就像陷入无限延伸的镜像迷宫。灵溪试着往左拐,镜中的“灵溪”却往右拐,她愣了一下,镜中身影又突然同步,仿佛刚才的错位只是错觉。
“这是认知干扰。”苏星遥破解了墙壁里的粒子信号,“镜片会释放神经波,让大脑默认镜像的动作才是正确的,你越想控制自己,就越容易被镜像带偏。”她指着走廊尽头的阴影,那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一面破碎的镜子喃喃自语,“那就是镜主。”
镜主穿着银白色的长袍,脸上戴着镜面面具,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他面前的镜子裂成了三块,每个碎片里的他都摆出不同姿势,而真实的镜主却僵在原地,像在等待碎片达成一致。“你们不该来的。”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带着三重回音,“外界的‘不同步’会污染镜像的真实性。”
“你在害怕自己的倒影。”凌雪的玄冰剑映出镜主的身影,剑身上的平衡纹与面具上的反光产生共振,“你的面具裂了道缝,碎片里的你在哭,可你不敢承认。”
镜主突然后退一步,碰倒了旁边的烛台。真实的烛台摔在地上熄灭了,镜中的烛台却还亮着,火焰稳定得没有一丝晃动。“五十年前,我亲眼看到父亲被镜像吞噬。”他的面具开始融化,露出一张布满裂痕的脸,“他说镜中的自己更勇敢,于是走进了巨镜,从此再也没出来,只有镜像每天在镜中对我挥手。”
屏幕上突然亮起父亲的影像:那个男人站在巨镜前,镜像里的他笑容灿烂,而真实的他满脸泪痕。镜像先抬起左脚,他犹豫了一下才跟上;镜像张开双臂,他却缩起了肩膀。“不同步的人会被判定为虚假。”镜主的声音颤抖起来,“我花了五十年让自己和镜像分毫不差,可昨晚做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碎片里的倒影。”
就在这时,整个真理殿剧烈震动起来。巨镜发出刺耳的嗡鸣,表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男孩手腕上的粒子印记被小七拆除后,引发了连锁反应,所有被植入粒子的人都开始出现“不同步”:有人走路顺拐,有人说话结巴,连广场上的倒影都开始乱晃,像水波里的碎影。
“镜像在消失!”灵溪指着窗外,镜面平原上的倒影正成片褪去,露出底下褐色的土地,“真实的地面原来有石头和草啊。”
镜主看着自己正在融化的面具,碎片里的倒影突然对他做了个鬼脸——那是他小时候最常做的表情,后来为了“同步”而刻意遗忘了。他突然笑了,伸手摘下剩余的面具,脸上的裂痕里渗出光来。“父亲说过,倒影是光的游戏,不是真实的枷锁。”他按下墙上的按钮,所有镜子开始反向旋转,将反射的光还给天空,“让它们碎吧,真实从来不需要模仿。”
巨镜破裂的瞬间,无数被吞噬的人影从碎片中坠落,他们落地时踉跄着站稳,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那个穿红裙的女人第一次对镜中的自己说“我今天不想吵架”,镜中的她愣了半天,慢慢露出了笑容。刻字的男孩发现自己的血珠终于在镜面上出现了,和真实的一样鲜红。
三天后,镜像星的人们开始学着与“不同步”相处:有人故意走得比倒影快半步,有人在镜子上画鬼脸,有人把破碎的镜片拼成新的图案。真理殿被改造成了艺术馆,里面最受欢迎的展品是一面“自由镜”,能映出每个人此刻最真实的表情,无论你摆出什么姿势。
离开时,守望者号的舷窗外,淡蓝色的粒子云正在消散,露出镜像星原本的样子——那是颗一半翠绿一半金黄的星球,根本不是什么完美的镜面。小七的手环收到一段新信号,来自那个刻字的男孩,他的声音带着雀跃的混乱:“我刚才对着镜子做了个新鬼脸,它学不会!原来我比它厉害!”
苏星遥的屏幕上,下一颗星球正在缓缓转动。那是颗被紫色雾气笼罩的星球,探测器传回的影像里,所有人都闭着眼睛走路,手里捧着发光的水晶球。“迷雾星。”她轻声念出名字,“那里的人说,眼睛看到的都是谎言,只有水晶里的‘预知’才值得相信。”
水晶球的光芒在屏幕上闪烁,映出船员们模糊的影子,像在预示着什么。凌雪握住玄冰剑,剑身上的倒影与她对视,这一次,她们同时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