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受到徐钰灵魂深处荡漾出的带有羞愤味道的涟漪后,一直静静盘在角落里观察着徐钰一举一动的美纳斯不由翘起了自己的嘴角。
说起来,它确实一直都知道徐钰分割灵魂,并让小钰顶替她身份的事情。所以,在古代之时它也一直在搜寻有关灵魂类的功法。
当拿到《沧溟诀》的那一刻,它就盘算到了今天的事情。
只要徐钰被小钰从魂晶里揪出来,那它就一定好好教训这个胆敢自说自话就把自己给封闭起来的小主人…
而当看到徐钰那掺杂着不爽与一丝幽怨的眼神后,它脸上的笑容便不由变得更盛,下意识伸出右边的带状鳍去蹭徐钰的脸颊。
徐钰见状,当即心中一抽,刚要出自本能地往后闪躲,却是不料对方那双红蓝宝石一般的异瞳冲着自己狠狠一瞪。
靠靠靠…
干嘛!?
真把她当成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姑娘了?
想到这,徐钰咬了咬牙,直接沉着眸子把脖子一梗,一副“誓死不从,要不然你弄死我”的模样。
见状美纳斯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还是那么倔么…
不过,这次已经“得手”了,期间它通过拿到印记敏锐感知到这副躯壳内那个在这方面一直毫无反应的内在,在它一夜里的无数次攻势中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动摇。
哼,有这么一个敏感的身体,不愁这个小主人能逃出它手掌心。
接下来,只要一点点地想办法让她松动…
不知为什么,虽然美纳斯没有进一步地做些什么,甚至就连它眼睛中的光芒也渐渐变得平和了下来。可徐钰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当即费力地撑起身子往后面靠了靠…稍稍再次拉开了和这个死色蛇的距离。
“美纳斯…”
徐钰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瞥了一眼那个抬起眸子望向自己的纤长身形,在确定对方在听后这才抱着蜷起来的右膝顶着自己的足尖轻声道: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该是这样…”
在心中回忆起先前那股宛若流水冲刷一般的升华感后,徐钰不由下意识皱眉。
“我是你的训练师,我会找到其他能让你变强的方法的,所以…”
没等床上的徐钰把话说完,一声突兀的激光声忽然响起。
根本没等徐钰把话说下去,美纳斯就那么径直跑到了自己的精灵球旁边,用带状鳍轻触之后将自己收了回去…球体滚落在狼藉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成了这片灾难现场唯一还算完整的物件。
徒留嘴角抽搐的徐钰在风中独自凌乱。
尼玛的死色蛇!!!
…
徐钰瘫坐在床铺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床沿,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她垂着头,黑色秀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视线所及,是一片足以让任何强迫症患者当场昏厥的战场。
徐钰只觉得自己全裸……近乎全裸地坐在一堆废墟里。
在应付走那只蛇之后,徐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名为“社死”的寒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本就因能量透支而冰冷的身体更是如坠冰窟。
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空虚和剧痛提醒着她刚才为了压制美纳斯暴走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经历了一夜那种事,这具身体也像是被重型卡车来回碾压过,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该死的……怎么收拾……”
她艰难地转动着仿佛灌了铅的脖子,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破布条。当务之急,至少得找点东西蔽体。她挣扎着,试图调动起最后一丝力气,去够离她最近的一块稍大点的睡衣残片。
就在她意念凝聚,沉重的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布料的瞬间———
嗡!
识海深处,那个属于小钰的灵魂光茧,极其清晰地、剧烈地颤了颤。
就像沉睡的蝴蝶即将破茧一般。
可就是这一微小的变化,落在徐钰眼中无疑成了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懵懂和初醒气息的灵魂波动,更是直接激起了徐钰滔天的惊涛骇浪。
要醒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恐怖的惊雷,瞬间劈得徐钰灵魂剧震。所有的疲惫、疼痛、对烂摊子的头疼,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烈的、名为“绝对不能让小钰看到眼前这一切”的终极恐慌所取代。
“不行!绝对不行!!!”
那是一种混合着羞耻、威严扫地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关乎“以后还怎么在这小丫头面前立足”的深切恐惧。
被那个小丫头发现她也被撅了?!还搞得这么狼狈?!最后被一丝不挂地扔进垃圾堆里?
这画面光是想象,就让徐钰感觉自己的灵魂核心都要裂开了,这比比刚才压制美纳斯还要命一百倍。
眼看着识海中那个光茧的光芒越来越亮,灵魂波动越来越清晰,小钰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即将涌回这具身体———
“动起来!!”
徐钰对自己残破的灵魂和沉重的躯体发出了最歇斯底里的命令。她猛地催动那几乎枯竭、沉重麻木的身躯,不顾一切地朝着地上的布片扑去,动作又快又急,甚至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然而……
灵魂的虚弱是真实的。
身体的疲惫和重创是真实的。
剧烈动作带来的低血压眩晕更是无比强烈。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块冰凉布料的瞬间,徐钰的眼前猛地一黑。刹那间天旋地转。沉重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像一根被砍倒的木头,朝着冰冷坚硬、布满碎屑的地面——
砰!!
一声沉闷的、结结实实的撞击声。
徐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脸朝下摔在了地板上,带来一阵刺痛。那块被她视为救命稻草的破布,还被她下意识地死死攥在手里。
也就在这一刻!
识海中,那酝酿已久的灵魂之光,如同旭日冲破地平线———彻底点亮了。
小钰的意识,回来了。
没有缓冲,没有过渡。
就像断电的屏幕瞬间通电亮起。
小钰的视野,在回归身体掌控权的零点零一秒内,就清晰地、毫无遮挡地、全方位无死角地接收到了来自身体感官和视觉神经传递来的———终极地狱绘卷。
第一视角:冰冷坚硬、布满灰尘和尖锐碎屑的地板贴着她的脸(疼!)。
余光视角:自己近乎全裸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狼狈的姿势趴着。
全景视角:房间如同被十级台风加陨石撞击过。
手中触感:一块可怜巴巴的、带着蕾丝边角的破布(???)。
嗅觉:焦糊、灰尘、不知名的雪松香味和腥味。
痛觉:全身散架般酸痛,手肘膝盖估计也磕青了。
一瞬间,信息量过大!冲击力过强!
小钰的大脑,这台刚刚重启的精密仪器,在如此庞大且恶劣的初始数据冲击下,瞬间——
宕机了。
一片空白。
死寂。
然后……
轰隆隆隆——!!!!!!
一声并非物理存在,却比现实中的惊雷恐怖亿万倍的灵魂核爆,在徐钰与小钰共享的识海最深处,毫无征兆地、狂暴地炸开了。
那并非声音,而是纯粹到极致的、由震惊、茫然、羞耻、难以置信、世界观崩塌、以及…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终极混乱所凝聚成的……精神冲击波。
“呃……”
徐钰的灵魂发出一声短促的、仿佛被无形巨锤砸中的闷哼。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本就虚弱不堪的灵魂体,在这股由小钰意识回归带来的、源于“眼前景象”的核爆级精神冲击下,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
灰白。
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的老照片,如同被焚尽一切热情的余烬。
她的意识体在识海中剧烈地摇晃、黯淡,像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化为虚无的飞灰。
一种名为“社会性死亡”的终极寒意,冻结了她的思维,也冻结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完了……全完了……以后她还怎么在这家伙面前混…
“……”
小钰的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实际上只有几秒),一声带着极致颤抖、如同梦呓般的气音,才艰难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和难以置信的破碎感:
“…………徐……徐钰……?”
她的意识显然还处于巨大的混乱和冲击中,本能地想向这个“姐姐”寻求答案。
识海中,那灰白色的灵魂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伤疤。徐钰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强行凝聚起一点意识,试图在识海中发出回应,声音却虚弱、干涩、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虚和狼狈:
“你在做梦。”
“不不不,我很清醒…”
“你…闭眼!立刻!马上!!” 这下,她的命令语气,再无往日的威严,只剩下色厉内荏的慌乱。
“……”
小钰的身体似乎抖得更厉害了,她似乎想动,想翻身,想确认什么,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让她只能维持着趴地的姿势,声音带着更浓的哭腔和茫然,“我……我的房间……我的睡衣……你……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还……还有美纳斯……” 她终于注意到了滚落在不远处的美纳斯的精灵球。
“闭嘴!!” 徐钰在识海中忽然打断对方,灰白的灵魂体几乎要蜷缩成一团,“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美纳斯它……它突然能量暴走失控了!我…我嗯…是为了救你!救这破房子!才……才搞成这样的!!” 解释得语无伦次,重点全在甩锅。
“能量暴走?”
小钰的意识似乎捕捉到了关键词,混乱中带上一丝惊惧,“那……那你……你身上的……衣服呢?” 她终于问出了最核心、最让她崩溃的问题。睡衣烂成这样……那你……
轰——!
徐钰感觉自己灰白色的灵魂体瞬间被点燃了——不是力量,是羞愤的火焰。
“衣……衣服是被能量乱流撕碎的!!”她几乎是咆哮着在识海辩解,声音都变调了,“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都是为了压制那该死的色蛇!!我一晚上消耗巨大!灵魂都快散了!!你还在这问东问西!!!” 恼羞成怒,试图用愤怒掩盖心虚。
“……”
小钰沉默了。识海中,属于她的灵魂光团剧烈地闪烁着,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和画面重组。过了好几秒,一个带着颤抖、却仿佛抓住了一丝关键、语气变得极其微妙的意念传递了过来:
“所……所以……徐钰……你刚才……是不是……也被美纳斯……给……给‘撅’了?”
撅……了……
这个词,如同最终审判的落锤。
咔嚓!
徐钰那本就灰白、摇摇欲坠的灵魂体,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仿佛听到了某种终极碎裂的声音。
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怒吼,所有的色厉内荏,在这一刻,被这两个字蕴含的、精准无比的、带着某种“同病相怜”甚至“原来你也有今天”意味的杀伤力——
彻底给击穿了。
灰白色的灵魂光芒如同断电的灯泡,猛地一暗。
“………………”
识海中,属于徐钰的意识波动,彻底消失了。
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灰白,和一句仿佛从灵魂最深处飘出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充满了无尽悲愤与羞耻的意念残响:
……我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