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雷无桀气息未稳,喘着粗气道:“师兄手段,无桀甘拜下风!”
唐莲正在运功调息,闻言半睁开眸子,眉眼间带着三分佯怒:“若不敲打敲打你,日后怕是要骑到师兄头上来了。”
就在这时,沐春风突然仰头大笑,笑声爽朗中带着几分畅快。尽管尚未踏上三蛇岛,还没捕获传说中的铁琉璃,距离为兄长配制壮阳药仍遥遥无期,但此刻他却觉得这一路跋涉早已收获了比灵药更珍贵的东西。哪怕现在立即返程,这一趟出海也称得上是不虚此行了。他笑得停不下来,眉眼间尽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司空千落皱着眉头,像看二愣子似的打量着他:“什么事这么好笑?”
沐春风好不容易止住笑,神色却仍带着几分意犹未尽:“在青州沐家,我始终与家族里的人格格不入。你们可知道缘由?”
司空千落微微眯起眼睛,试探着猜测:“是因为你弃商从医,才显得格格不入?”
沐春风目光中闪过一丝怅然:\"这只是其一。你只知我是沐家沐春风,却不知其中隐情。我二哥早夭,大哥身患沉疴恐难延续香火,按族规我本该是下一任家主。可我一心只想治好大哥,若他痊愈,家主之位自然该由他继承。在青州人眼中,我放着泼天富贵不要,反倒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当真是愚不可及。”说到这里,他忽然展颜一笑,“司空姑娘,你觉得我这做法,当真是糊涂吗?”
司空千落柳眉一竖,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愤不平:“守着金山银山却没了人情味,这般精明又有何用?在我看来,那些嘲笑你的青州人才是真正的糊涂!”
沐春风语气渐沉:“你说的对,那时七大门派掌事,有四位私下寻我密谈。他们信誓旦旦称是我的拥趸,许诺日后尽心辅佐,只求我放弃救兄之举。”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只回了他们一句,鼠尚守礼循规度,人若庸碌愧此生。”
“他们笑我迂腐,说我被圣贤书读坏了脑子。”沐春风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悲悯,“可真正糊涂的是他们。人生短短数十载,金银带不走分毫,唯有情义能流传世间。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们却参不透。”他神色忽然明亮起来,“所以我决然离开青州,也正是因为离开,才能遇见你们——这是我此行最幸运的事。”
司空千落蹙着眉追问:“我们有什么特别?”
“赤子之心。”沐春风凝视着她,目光灼灼,“从你们的言行举止,我便瞧出了心性。这份心性,我很珍视。”
“什么心性?”司空千落顿足,恨自己悟性不够。她忍不住想,若萧瑟在此,定能与沐春风相谈甚欢。
沐春风负手而立,声如洪钟:“是少年意气!输时不馁,赢时不骄。执剑在手,道义盈胸。见山河壮阔,便豪情满怀;见草木荣枯,亦心生欢喜。明知前路荆棘遍布,仍敢踏浪而行;有挚友相伴,便想对酒当歌。笑要畅快淋漓,怒要痛快直言,不求事事合乎规矩,只求无愧于本心!”
司空千落听得怔在原地,不过是海上短暂交手,这沐春风却如开闸的江水滔滔不绝。她暗暗咂舌,果然富贵人家的心思九曲十八弯,读了书的公子哥更是天马行空,满脑子奇思妙想。
沐春风笑意更甚,指尖轻叩霸王甲,从容步出。一袭白衣在海风里猎猎飞扬,倒真有几分出尘之姿。“当然了,最要紧的一点是”他挑眉笑道,“我们都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长相。”
“容颜出众才算得上少年,寻常相貌的,不过是凡俗青年罢了。”沐春风煞有介事地下了断语。
这话却意外戳中了司空千落的心。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作为青春正好的少年,哪有不喜欢被赞美的?她连连颔首,眉眼间满是笑意:“这话我倒是赞同!”
唐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运转完毕的内力收归丹田;雷无桀也挺直腰身,苍白的脸色因调息恢复了几分血色。沐春风那番话字字句句撞进他们心里,蛰伏的热血瞬间沸腾起来。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位沐家三公子早已褪去“行走钱袋”的标签,化作并肩而行的江湖人。
两人目光相撞,眼底都映着彼此的笑意——那是无需言说的默契,是确认同道的欣喜。
沐春风猛地展袖,衣摆猎猎作响,声震四野:“来人!取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