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散得极快,却将更浓的白纱笼在众人头顶。
清风捏着黑玉佩的指节泛白,寒气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像有冰虫在血管里爬。
他望着灰影消失的方向,玄铁剑嗡鸣未歇,剑鸣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锁链响——那锁链声不似人间之物,倒像锁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它一定是在引导我们进入某个陷阱。\"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低,目光扫过同伴们。
紫儿的银铃在发间轻晃,雨珠顺着她翘起的发尾滴落,打在她紧攥的符纸上:\"但我们没得选。\"她指尖的符纸被捏出褶皱,\"这黑烟要是继续作祟,不出三日,附近村庄得死上十口人——上回在青河镇,被噬魂术缠上的老人,最后连魂魄都被啃成了碎片。\"
铁无痕突然大步跨到最前面,腰间的短刀在雾里闪了闪:\"我走前头探路。\"他回头时,眼角的刀疤被雾气浸得发红,\"老子虽被那邪术控制过,但现在脑子清醒得很,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
清风没说话,只伸手拍了拍他后背。
玄铁剑在掌心震了震,像是在应和这份信任。
一行人踩着湿滑的青苔往密林深处走,约莫半柱香时间,雾色突然一沉。
铁无痕的短刀\"当\"地磕在块焦黑的石头上——眼前的地势陡然下陷,露出道满是裂纹的峡谷。
地面像被无数把刀劈过,裂缝里渗出暗褐色的液体,混着腐肉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里......\"苏白衣的脚步顿住,她伸手接住一滴从岩缝滴落的液体,指尖迅速缩回。
那液体落在她白衣上,竟腐蚀出个小指大的洞,\"是血。\"她抬眼时,目光穿过峡谷望向更深处,\"我曾在古籍里见过,三十年前,这里是朝廷围剿魔教余党的战场。
三千人,全埋在这底下。\"
柳青云的手按上剑柄。
他本是隐居剑客,此刻剑鞘上的铜纹泛着冷光:\"噬魂术需以怨魂为引。\"他说话向来简短,每个字都像剑刃削出来的,\"若这峡谷里的亡魂未散......\"
\"嗷——\"
一声凄厉的哭嚎从峡谷最深处炸开,像有无数人同时在喉咙里塞满碎玻璃。
铁无痕的短刀\"当啷\"落地,他踉跄着扶住岩壁,额角青筋暴起:\"这些声音......\"他捂住耳朵,指缝里渗出血丝,\"像刀子往脑袋里扎!\"
紫儿的银铃骤然炸响。
她咬破指尖,在三张黄符上画了道血线,反手拍出:\"镇!\"符纸在众人头顶结成金色屏障,哭嚎声顿时弱了大半。
可不等她松口气,地面的裂缝里突然涌出大团黑烟——那些黑烟像有生命般纠缠着往上窜,最终在众人五步外凝出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没有五官,只有张黑洞洞的嘴:\"你们不该打扰这里的安宁。\"它的声音像两块锈铁互相摩擦,\"三十年前,他们杀我,埋我,现在轮到我......\"
\"住口!\"清风的玄铁剑彻底出鞘。
剑身上浮起层青芒,那是他运起了家传的\"破邪诀\"。
剑尖直指黑烟人形,他能感觉到掌心的黑玉佩在发烫——和之前的刺骨寒意不同,这次是灼人的热,像要把他的手和那玉佩熔成块。
柳青云的剑也出鞘了。
他没说话,只是侧身挡在紫儿跟前。
苏白衣的银针已经扣在指尖,每根针尾都系着红绳,那是专门克制邪祟的\"血魂钉\"。
黑烟人形的手突然抬起,指向铁无痕。
铁无痕浑身剧震,瞳孔瞬间变成灰白色——那是被邪术控制时才有的征兆!
他踉跄着捡起短刀,刀尖颤抖着对准紫儿的后心:\"对不住......\"他喉咙里发出两个声音,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沙哑得像老鸦,\"我控制不住......\"
\"铁大哥!\"紫儿急得要撤屏障,却被柳青云拽住手腕。
剑客的掌心滚烫:\"别慌。\"他的剑划出道银弧,精准挑落铁无痕手里的短刀,\"他的魂魄还在。\"
清风的玄铁剑突然发出尖啸。
他盯着黑烟人形的动作——它抬起的那只手,抬了半柱香时间才碰到铁无痕的肩膀,动作迟缓得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
\"它动不了太快。\"清风眯起眼,掌心的玉佩还在发烫,可他却笑了,\"这陷阱,未必是我们掉进去。\"清风的玄铁剑在掌心震得更急,剑身青芒随着他的目光扫过黑烟人形迟缓的动作,忽然压下剑尖对紫儿道:\"你说分头,可行?\"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这提议冒险,但紫儿的符纸还在泛着金芒,说明她灵力未竭;柳青云的剑已蓄势,剑气裹着霜意;苏白衣的银针在指缝间闪,红绳无风自动;至于铁无痕......他盯着那汉子此刻泛白的瞳孔正缓缓转黑,喉结动了动:\"铁大哥,你守后方,可撑得住?\"
铁无痕猛地抹了把脸上的血珠,短刀\"噌\"地插回腰间:\"老子被那邪术攥着脖子的时候,都没怂过!\"他扯出个带血的笑,刀疤在雾里绷成条红线,\"你们尽管去,谁要敢摸老子的后脊梁,老子砍了他的手当火把!\"
紫儿指尖的符纸突然泛起微光,她捏着符纸往清风手里一塞:\"这是定魂符,给柳大侠。\"又转头对苏白衣道:\"苏姑娘,跟我来。\"她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发尾沾的雨珠甩在青苔上,\"裂纹里的血味越往深处越腥,能量源应该就在最浓的地方。\"
苏白衣垂眸看了眼自己被腐蚀的衣袖,银针在掌心攥得发疼。
她本是路过这秘境入口,想着采两味药便走,谁料撞进这滩浑水——可方才那哭嚎声里混着婴儿的啼叫,像极了她师父临终前说的\"怨魂锁\"。
她抿了抿唇,到底跟着紫儿往峡谷裂缝处蹲去:\"我见过类似的封印,石碑一般嵌在怨气最盛的位置。\"
\"走!\"清风反手将定魂符拍在柳青云肩头。
剑客的剑鞘震了震,铜纹上的霜花\"簌簌\"往下落——那是方才用剑气冻住的雾水。
他没说话,只侧身与清风背靠背站定,双剑同时划出半圆,将黑烟人形困在剑气网里。
黑烟人形的嘴张得更大了,黑洞洞的喉咙里滚出气泡似的闷响。
它抬臂的动作果然迟缓如旧,指尖刚碰到清风的剑气网,便像被火灼了般缩回——原来那青芒里裹着破邪诀的真火,专烧阴祟。
\"它在怕我的剑!\"清风眼睛一亮,玄铁剑突然旋起个剑花,青芒如活物般缠上黑烟人形的\"手臂\"。
那团黑烟立刻发出尖啸,黑雾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骨茬——竟是用三十年前的人骨做的躯壳!
柳青云的剑\"嗡\"地刺入地面。
他本是隐居剑客,轻易不出剑,此刻却像抽丝剥茧般,用剑气在黑烟人形脚下划出个八卦阵。
阵眼处突然腾起白焰,那是他以自身内力引动的地火,专破阴邪封印。
黑烟人形的动作更慢了,黑雾里渗出暗红的血珠——那是被地火灼穿了怨气层。
另一边,紫儿趴在裂缝边缘,鼻尖几乎要碰到渗出的暗褐色液体。
她捏着张引魂符在裂缝上方晃了晃,符纸突然\"轰\"地烧起来,火星子\"噼啪\"往裂缝里钻:\"在下面!\"她扯住苏白衣的手腕就往下滑,发间银铃响得急,\"快!\"
苏白衣的银针在裂缝里划了道弧,突然\"叮\"地磕在块硬物上。
她借着力道翻进裂缝,月光从雾里漏下来,正照在块半埋的石碑上——那碑身漆黑如墨,表面刻满扭曲的咒文,每道纹路里都渗着黑烟,像活物般往她白衣上爬。
\"是它!\"苏白衣的银针\"唰\"地射出三根。
针尾红绳缠上石碑的咒文间隙,她手腕一震,银针没入石身三寸——那是她改良的\"锁魂钉\",专破邪术封印。
石碑立刻发出\"咔嚓\"轻响,黑烟渗出的速度慢了半分。
紫儿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血符。
她将符纸按在石碑上,银铃突然炸响成一片:\"收!\"符纸腾起金芒,像块磁铁般将溢出的黑烟往符里吸。
她额角的汗滴砸在碑上,溅起火星——那是符纸的灵力在烧黑烟。
\"破了!\"清风的玄铁剑突然贯入黑烟人形的\"心脏\"位置。
青芒裹着真火\"轰\"地炸开,黑烟人形发出最后一声惨叫,黑雾\"唰\"地被抽回裂缝方向。
柳青云的剑同时挑起块碎石,精准砸在石碑上——\"轰\"地一声,石碑裂成两半,黑烟彻底消散。
众人刚松了口气,峡谷尽头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重锤砸在人心上,震得人耳膜发疼。
清风的玄铁剑自动出鞘半寸,他盯着雾里缓缓走出的黑袍人,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人身形佝偻,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双泛着幽绿的眼睛,像两盏鬼火。
\"你们毁了我的棋子。\"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锈铁,\"现在,轮到你们偿还了。\"
紫儿的符纸\"唰\"地掉了两张。
她望着那黑袍人腰间挂着的骷髅串——每颗骷髅眼窝里都塞着半片碎玉,正是方才被摧毁的石碑残片。
她喉咙发紧:\"是......噬魂术的施术者!\"
苏白衣的银针扣了满手。
她想起古籍里的记载:真正的噬魂师,会用活人骨做阵眼,用亡魂血养邪术。
此刻那黑袍人脚边的雾正在凝结,黑雾里浮起无数张人脸,全是方才哭嚎过的怨魂——原来他根本没打算救这些亡魂,只是把他们当肥料!
铁无痕的短刀\"当啷\"落地。
他盯着那黑袍人抬起的手,瞳孔又开始泛白——但这次,他咬着牙猛地攥住刀柄,刀疤里渗出血:\"老子......不会再......\"
\"小心!\"清风大喊。
黑袍人抬手的瞬间,峡谷里腾起浓密的黑雾。
那雾比之前更浓,像块黑布\"唰\"地罩下来,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吞噬。
清风只来得及抓住紫儿的手腕,便感觉有冰凉的东西缠上脚踝——是黑雾凝成的手!
\"大家背靠背!\"他的声音在雾里撞出回音,\"紫儿,定魂符!
柳大侠,剑气开道!
苏姑娘......\"
黑雾里突然传来紫儿的银铃响,混着柳青云的剑啸。
清风握紧玄铁剑,掌心的黑玉佩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像团火,顺着血管往四肢窜。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
雾里又传来哭嚎,但这次比之前更凶、更怨。
清风咬着牙运起破邪诀,青芒从剑刃窜到全身,像个小太阳般撕开周围三尺黑雾。
他看见紫儿的符纸在燃烧,苏白衣的银针在飞,柳青云的剑划出银弧,铁无痕的短刀在砍——可黑雾还在涌,像永远填不满的深渊。
\"顶住!\"他吼道,玄铁剑劈出个更大的青芒,\"等雾散了......\"
话没说完,黑雾里突然伸出只骨节嶙峋的手,直接掐住他的喉咙。
那手冷得像冰,指尖的指甲刺进他皮肤,血珠\"啪嗒\"掉在青芒上,瞬间被黑雾吸走。
清风的玄铁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雾里那张逐渐清晰的黑纱脸,听见紫儿尖叫,柳青云的剑招乱了章法,苏白衣的银针扎进黑雾却像扎进棉花——这才是真正的危机。
黑雾笼罩整个峡谷,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清风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