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用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塑像,冷,毫无生气。
她将一张写满资料的纸,平平地放在葵青面前。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点多余,就像她的人一样,简洁而冰冷。
代号:索命。
真实姓名:不详。
年龄:二十四岁。
性格:静时生性薄凉,动时乖张暴戾,性格多变。
档案:追风楼第二十九期学员,当期编号三十八,档案编号二九三八。
兵器:孤鹜剑(由特训教官胡天霖临终所赠)。
武功:追风楼三年基础训练后,分配至一代剑侠胡天霖教官门下进行三年针对训练,主要武功受胡天霖亲传。
身世:孤儿,家世不详,于鸾台街头由追风楼班长选中入训。特训期满同年,胡天霖意外身亡后,调往古林驻点,归队长秦武管辖……
葵青看完,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声音带着一丝质疑。
“就这些?”
吴小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淡淡地补充道。
“就这些。”
葵青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不屑。
“这些玩意儿,在档案司也能找到,你觉得,这对我们有什么用?”
吴小姐道。
“我当然知道,但你我都清楚,现在的局面有多复杂,到处都是陷阱和敌人。”
“这已经是我们能弄到关于他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葵青又倒了一碗水,喝完才道。
“华司长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这次任务,我们输不得,否则,我们的脑袋,会挂在追风楼上当灯笼。”
吴小姐的睫毛颤了颤,她盯着葵青床边的雁翎刀。
“那……接下来怎么办?现在每走一步,我都感觉像踩在薄冰上,随时会掉下去。”
葵青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壶,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
“有些京戏,一场要唱一个时辰,而我们的戏,在没得到答案前,还得一天接一天的唱下去。”
葵青的话讲完,吴小姐已经起身,人已消失在门外。
门轴的吱呀声像一声垂死的叹息,门,又缓缓关上。
看着吴小姐渐渐消失,葵青站了起来,走到墙角的尿桶旁。
尿桶里泛着陈旧的酸臭,在这闷热的午后愈发刺鼻,这当然是索命尿的,吴小姐住这间房的时候,肯定不会在这尿。
葵青缓缓蹲下,膝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者。
他的手指刚探进喉咙,喉结便剧烈抖动起来。
“哇”的一声,刚才饮下的茶水混着药丸喷涌而出,溅在尿桶里发出浑浊的闷响。
那枚“三日眠”的药丸还在秽物中翻滚,像极了某种不怀好意的嘲讽。
葵青回到床上躺下,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同样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午后,蝉鸣吵得人脑仁发疼。
华司长坐在追风楼太师椅上,周身却散发着比腊月寒冰更冷的气息。
他推过来的密函上,墨迹未干,廖廖八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肃清内鬼!不惜代价!
“知道为什么选你?”
华司长忽然开口。
“因为你比鬼还狠,比狼还能忍。”
客栈外面有行商的驼队经过,驼铃声刺破回忆。
那声音清脆得可怕,像是阎王殿前的招魂铃。
“好戏才刚刚开始。”
葵青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低语,窗外的风忽然变大,卷起了飞沙,也吹走了驼铃声。
这场早已拉开帷幕的大戏,究竟谁才是执棋人,谁又是那枚注定被弃的棋子?
答案,或许藏在明天,藏在后天,藏在某把即将出鞘的剑上,藏在某个无人知晓的黎明。
索命从外面回来,再次走进客栈之时,不再是单独一人,他的身后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脚步很轻,走路无声无息,他就是最近的飞沙城驻点队长,代号“蔷薇”。
她自从接替上一任队长梅花的位置以来,坐镇飞沙城,运筹帷幄之间,各方事务梳理得条理分明。
无论是应对江湖豪杰的明争暗斗,还是周旋于黑白两道的微妙关系,她都游刃有余,手段狠辣,让人不得不服。
当哨点的人快马加鞭赶到飞沙城,告诉她有同僚上门求援时,蔷薇并不太在意,因为这样的事情虽说不多见,但也不少见。
于她而言,不过是每日众多琐事中的一桩罢了。
但听说葵青也在的时候,蔷薇立马来了兴趣,不为别的,只因为葵青这个名字太有名了,简直如雷贯耳。
像蔷薇这般久历江湖,自恃甚高的人,内心深处也不禁对这位充满神秘色彩的传奇人物,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
她也希望能亲眼见一见这位能在江湖中掀起无数波澜的人物。
所以,她一声令下,点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手下。
这些人,皆是她平日精心挑选,悉心培养的心腹。
她带着这队人马,跟着索命一路疾行,来到客栈。
白日高悬,炽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将客栈内外照得亮堂。
可这明亮,却驱不散客栈周边那股无形的压抑。
索命的身影被阳光拉长,蔷薇眉头紧锁,面色沉郁,紧随其后。
她微微侧首,向身后手下递出一个眼神。
十几个手下缓缓散开,隐匿于客栈各处警戒。
蔷薇与索命并肩踏入客栈大堂。
两人顺着楼梯上到二楼,二楼廊道里,墙壁上挂着字画,柔和的阳光从侧窗投进来,很温暖。
二人径直走向葵青房间,华丽的雕花房门近在眼前,这看似奢华安稳之处,江湖的风雨,已悄然汇聚。
推开那扇雕花房门,屋内陈设依旧。
葵青静静躺在床上,锦被轻覆,双目紧闭,呼吸匀长。
阳光透过镂花窗棂,洒下斑驳光影,在葵青脸庞跳跃。
他的面容平静,如一尊沉睡的雕像,然而在这风云变幻的江湖,表象又怎可信?
他是否真的睡着了,还是在佯装沉睡,等待某个时机?没人知道,就如同没人能看透这复杂诡谲的江湖。
在这奢华客栈的房间内,终于见到了这位于江湖上声名赫赫的葵青。
即便蔷薇一向沉稳,此刻心中也不禁泛起层层激动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