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张起灵开始打扫蒙古包。
他动作极轻,扫帚拂过地面,不惊起一丝尘埃。
他将昨夜的碗筷洗净,晾在窗边;
将散落的毡毯叠好,放回柜中;又取下那幅图腾毡子,轻轻拍去浮尘,再重新挂好。
黑瞎子坐在矮桌旁,手里把玩着那块魏婴给的玉牌,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
“哑巴。”他忽然开口。
“嗯?”
“你说……小魏婴他们今天真能到?”
“他说三日。”张起灵将抹布拧干,挂回水盆边,“他从不食言。”
“那就好。”黑瞎子咧嘴一笑,“我还想带他们去湖边钓鱼。你不是说想养鸡吗?咱们可以先去看看,哪块地合适。”
张起灵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牌上。
“你想他们了?”
“有一点。”黑瞎子笑,“不过,更想和你过咱们的日子。他们来了,是锦上添花。”
张起灵抬手,轻轻覆上他手背。
“嗯。”他低声道,“就像你说的,我们有家了。他们也会喜欢我们的家。”
黑瞎子转手握住他的,十指相扣。
“对。”他笑,“咱们的家,随时欢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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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正好。
两人坐在蒙古包外的矮凳上,张起灵在磨黑金古刀,刀刃在石上发出细微的铮鸣;
黑瞎子则躺在草地上,光着脚晃来晃去,嘴里叼着一根草,眯眼看着天。
“哎,哑巴。”他忽然说,“你说咱们以后的孩子,像你还是像我?”
张起灵手一顿,抬眼看他:“孩子?”
“啊。”黑瞎子笑得贼兮兮,“虽然咱俩生不了,但我可以领养一个。草原上好多孤儿,我阿玛额吉当年也收养过。咱们可以收一个,叫他小瞎子,或者小哑巴。”
张起灵沉默片刻,低头继续磨刀,声音却轻得像风:“……叫他慕齐吧。”
黑瞎子一愣,随即坐起身,眼睛亮得惊人:“慕齐?是爱慕瞎子的意思吗?”
“嗯。”张起灵抬眼看他,“你说我是你的小福晋,小福晋自然爱慕着小王爷。”
黑瞎子猛地扑过去,将他抱住,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哎哟!我们哑巴!现在这情话说的一愣一愣的!我太感动了!”
张起灵被他压在草地上,却没挣扎,只是抬手环住他腰,任他闹。
“叫慕齐。”他重复道,“……我们的孩子。”
黑瞎子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轻声说:“阿玛额吉要是知道我有了家,有了爱人,还收养孩子……他们一定很高兴。”
“他们会的。”张起灵抚着他的背,“他们在天上,一直看着你。”
“嗯。”黑瞎子闭眼,声音轻得像梦,“那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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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玉牌忽然微光一闪。
两人对视一眼,黑瞎子立刻掏出玉牌,张起灵也取出自己的。
“喂!喂!小哥!瞎子!”魏婴的声音清亮传来,“我们到草原了!在你们说的乌恩家!你们在哪儿?”
“就在家。”黑瞎子笑出声,“等着你们呢!”
“蓝湛说要先洗个澡。”魏婴笑嘻嘻,“他一路都在念叨草原的风沙。哎,你们别忙,我们这就来!”
玉牌熄灭。
黑瞎子收起玉牌,看向张起灵:“他们到了。”
张起灵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我去准备奶茶。”
“我去看羊。”黑瞎子跳起来,笑得像个孩子,“今晚烤全羊,咱们不醉不归!”
张起灵看着他跑远的背影,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唇角却缓缓扬起。
风起了,吹动经幡,吹过草原,有个人的背影也吹进他的心里。
他转身走进蒙古包,开始摆茶具,动作郑重,像在准备一场久别重逢的盛宴。
他知道,从今往后,每一个清晨,每一个黄昏,都会有一个人,笑着跑回来,对他说:“哑巴,我回来了。”
而他,也会轻声应:“嗯,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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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天边被染成一片温柔的橙红,云朵像被风揉碎的金箔,散落在无垠的绿毯之上。
远处传来马蹄声,清脆而欢快,伴随着魏婴的大呼小叫:“小哥!瞎子!我们来啦!”
黑瞎子正蹲在羊圈前挑羊,一听这声音,立刻跳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咧嘴一笑:“哎哟!小魏婴嗓门可真响!”
张起灵从蒙古包里走出,手中端着刚煮好的奶茶,热气袅袅。
他抬眼望向远处,两道身影正骑马而来,一前一后。
蓝湛一如往常穿着浅色的衣服,在马上表情沉静如山。
魏婴却却穿的很喜庆,在张起灵看来像只很大的红色扑棱蛾子。
他挥着手,几乎要从马背上跳下来。
“他们来了。”张起灵轻声道。
“来了就好!”黑瞎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奶茶从他手里夺过,“你去接人,我去准备烤架!今天不烤一只最大的全羊,对不起我这‘蒙古小王爷’的身份!”
张起灵没答,只是眸光微动,抬脚朝来人走去。
魏婴一见他,立刻勒马停下,翻身下马的动作利落得像个草原儿郎。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张开双臂就给了张起灵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小哥!可想死你了!”
张起灵身形微顿,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嗯。”他低应,“瘦了。”
“能不瘦吗?”魏婴松开他,夸张地叹气,“蓝湛之前非要走水路,说江南风景好,结果我俩坐了三天船,吃的是鱼,睡的是船板,我都快成鱼干了!”
蓝湛牵马走来,目光扫过张起灵,微微颔首:“张起灵,别来无恙。”
“蓝湛。”张起灵还礼,顿了顿,又道,“……气色很好。”
蓝湛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轻“嗯”一声。
这时,黑瞎子也跑了过来,一把搂住蓝湛的肩:“哎哟,蓝二公子,草原的风沙没把你吹化吧?我看你脸色比上次见强多了,是不是被小魏婴伺候得不错?”
蓝湛眉头一皱,抬手推开他:“少胡说。”
魏婴却笑嘻嘻地凑上来:“瞎子,你别说,蓝湛现在可会照顾人了!昨晚船上风大,他怕我着凉,把我裹得像个粽子!”
黑瞎子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蓝湛肩上:“行啊蓝湛,你这冰山总算化了!走走走,先去洗漱,然后咱们烤全羊、喝马奶酒,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