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意味深长地看了胡步云一眼,又问:“还有举报反映你作风粗暴,听不进不同意见,动辄训斥下属,而且对抗上级组织。是否存在此类情况?”
胡步云的回答仍旧不紧不慢:“说我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说我搞‘一言堂’?这就看组织怎么定性了,重大事项都上会讨论,常委会记录摆在那里,我胡步云一个人的意见能代表组织决定?在兰光县我是县委书记,我的意见当然会起主导作用和引导作用,如果这算是一言堂,那我无话可说。到了市里,市委常委会、政务常务会总共才参加了那么几次,都是有会议记录的,我只是一个常务副市长,有我搞一言堂的条件和机会吗?当然,我承认我性子急,工作要求高,看到工作推不动、隐患不整改,说话嗓门就大,批评人就不留情面,这种情况确实有。但我胡步云对事不对人,也从不在背后搞小动作。做得不对的,批评是为了工作;做得好,我从不吝啬肯定。这点,跟我共事时间长点的同志,心里都有数。如果这必须要归纳为我的作风问题,那我认了,愿意接受处理并改过自新。至于说我对抗上级组织,我确实不记得有这样的行为了,如果非要我回答,那我想是不是在推进兰光文旅兴县的时候,一开始与市委的意见相左,但我还是坚持推进?我记得市委杨书记一开始确实不同意我们搞文旅兴县战略,但经过兰光县委反复陈情利弊,杨书记最后也同意了啊,几个重点项目的签约市里都参加了,影视城项目还是孟市长代表建安市签的约。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么我不承认我对抗了上级组织。”
整整一个下午,针对陈岩提出的各种问题,胡步云的回答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几乎每个指控点都对应着可查证的文件、记录或实地情况,当然,偶尔也有情绪化的辩解,绝大多数时候只有基于事实的反驳和解释。陈岩一边听,一边快速记录,偶尔追问几个细节,胡步云都对答如流。
然而陈岩似乎对胡步云的应答并不在意,也无意做更深入的深究。他合上面前的一份卷宗,缓缓说道:“胡步云同志,刚才我们初步核实了一些举报反映的问题。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几天,调查组需要进一步查阅大量档案、资料,随时可能发现新的疑点或者需要你澄清的情况。为了确保调查效率,避免信息传递失真或延误,从现在起,你暂时留在这里,配合调查组的工作。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培训中心范围,随时准备接受问询。你的通讯工具需要上交,由我们暂时保管。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提,我们会尽量安排。”
陈岩的目光扫过胡步云,也扫过一旁的上官芸和蒋武林,像是在确认这道命令是否被所有人听清并理解。没有解释,没有商量余地,纯粹是工作流程上的要求。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又阴沉了几分。
“没有问题。”胡步云当即就把手机掏出来,连同随身的公文包一起,放于陈岩的面前,“我生活上也没啥需要,如果方便的话,请你们通知我的秘书龚澈,让他给我送一些换洗的衣物即可。”
陈岩点点头,“我们会联系你的秘书,让他把换洗衣物准备好,我派人去你家取,就不用他送过来了。”
胡步云淡淡说道:“欢迎你们去搜查我家,我虽然被停职了,工作移交了,但办公室还没搬,你们也可以去我办公室搜查,另外,我省城的家、青山县胡家村的老家,你们也可以去搜查。”
陈岩没冷哼一声,“不用胡副市长提醒,我们会的。你也不用这么自信,离最终的结果还远着呢。”
说罢,就起身走出了会议室。上官芸和蒋武林也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两名工作人员带着胡步云去了二楼一个房间。门一推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家具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只有一张硬板单人床,一张固定在地上的桌子,一把同样焊死的椅子。墙壁是浅色的软包,吸音材料。天花板角落,一个带红外功能的摄像头亮着微弱的红点,正对着整个房间。窗户焊死了,只留了顶部一道狭窄的、无法打开的通风口,外面装着坚固的金属格栅。灯是嵌在顶上的吸顶灯,灯罩焊死。除了门,唯一的出口是角落一扇磨砂玻璃的小门,通向一个极小的、仅容转身的卫生间,里面只有一个蹲便器和一个同样固定的小洗手盆,没有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