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铠钧双目通红,泪流满面,看着这个曾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圣上。
圣上的沉默,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钟铠钧再次上前一步,艰难开口:“圣上!莫要如此绝情,你可否真正把我当过兄弟?”
兄弟……听见这二字,张子乾微微动容,站起身来,与钟铠钧默然对视。
钟铠钧双膝一软,突然跪了下来,哀声怒吼道:“圣上!如果你还念及我们往日的半点情分!就请出兵灭羌!让我当领军之将!让我亲手复仇!”
“你到底要多少兵力?”张子乾终于结束了沉默,开口说道,“说一个实切的数字。”
钟铠钧仔细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数字:“十万。”
“不可能!”张子乾断然否决道,“十万已经算大军压境了,这已经摆明要与西域开战了。”
钟铠钧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圣上:“圣上,还怕与西域开战?”
“你还是那个我所认识的张子乾吗?”
“我自然是不怕与西域开战的。”张子乾平静摇头,“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一旦大军压境,让西域诸国被迫联合,共敌大玄,这样的后果你考虑过吗?”
“西面与西域正面开战,北方又有蛮族虎视眈眈,你是想把大玄至于何等境地?”张子乾厉声喝道,“兄弟!我当然把你当做兄弟!但我不只是你兄弟!我更是你的圣上!更是这大玄的皇帝!”
“如果我不坐在这龙椅上,如果我没有手握传国剑,如果我还是那少年勇将!”张子乾一手指着钟铠钧,一手指向龙椅,“我大可以拿着一柄青虹,陪你杀尽羌域,甚至陪你踏平西域!”
张子乾心中也涌出一股怒气,愤怒嘶吼:“钟铠钧!但现在都不一样了!我是这大玄皇帝,我第一要考虑的不是你,更不是自己!”
“我现在要考虑的只有这大玄的天下,如何才能更强更好!”
“其余之事,无论是谁,我一概不管!”
吼声如龙吟般回荡在大殿,久久不散,声声入耳。
这一吼,好像吼出了张子乾所有的委屈,也好像吼散了钟铠钧所有的心气。
二人都喘着粗气,抬头死死盯着对方,却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回荡的嘶吼逐渐散去,大殿中只有二人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
终于钟铠钧双手撑地,从地上缓缓站起身,下定决心,咬牙问道:“圣上,你我并肩征战,浴血沙场这么多年,别的不说了,你最多能给我多少兵马?”
张子乾长长呼出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默默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钟铠钧问道。
“不!我能给你的只有五千兵马。”张子乾摇头说道,“而且我不会以大玄的名义给你,这五千兵马只是你的私兵。”
五千兵马……钟铠甲顿时心头一沉,开口问道:“五千兵马破灭一国?”
张子乾点头道:“对,就只有五千,看你的本事,也看你的造化。”
钟铠钧低头思索良久,在抬头时,目中已不见泪水,只有冷漠的锋利。
“好!五千就五千!”钟铠钧点头说道,“不过我点名要几个人。”
张子乾想了想,没有拒绝,点头应允:“好,你要谁?”
“第一,我要一个天境强者,用以压阵镇场。”
“可以,我把秦然给你。”张子乾说道,“你胜过他一招半式,他自信服于你,别的天境,恐怕你难以服众。”
“第二,军中老卒朱五马刀,军中天骄武天豪我也都要。”
这些都是军中地境的顶级战力了,未来很有希望跻身天境,一旦有所折损……张子乾眉头微皱,还是应允:“好,这些人都给你。”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张子乾话锋一转,“把章丘带上。”
钟铠钧眉头紧锁:“带他干什么?”
张子乾如实回答道:“跟你一样,我也要为他造势,我总要寻找能够接替你的人。”
钟铠钧更加不解:“我与他不同,我是草根出身,但他是章老将军之子,在军中威望自然不低。”
张子乾摇头:“不只是要信服于军中,我还要让那些朝堂的滚滚诸公闭嘴!”
“把章丘带上,让他去亲眼见识一下战争,但一定不要让他陷入危险,可以留疤,但不要留下什么部件。”张子乾轻笑道,“这样差不多就够了。”
“我再给你一卷圣旨,确保你在大玄境内行动一切无阻。”
“五千兵马,我给你精锐,全都是狼军铁骑。”
大玄国力强盛,兵力众多,分为三军,及龙虎狼,由开国皇帝张衍与镇北王章寻共同划分。
虎军为边疆之军,集中在东西南北四个大州,镇守大玄边疆,采取屯兵屯田制,闲时务农,战时为兵,边军之将由皇帝直接任命。
狼军多是铁骑,分布在青,剑,泽,幽四州,离中州与阳州不远,杀力较大,战力极强,丝毫不逊色于蛮族铁骑。
钟铠钧略微思考,便已在心中定下了初步战略。
五千狼军铁骑,必须速战速决,不能久拖,不给羌域还有西域各国反应的时间,要像一柄飞刀般,直插羌域的心脏。
张子乾手中金光一闪,出现一枚狼牙军符,以及一枚血红丹药,将它们丢给钟铠钧,而后说道:“这是军符还有血骨丹。”
钟铠钧接过军符与丹药,他看着掌中那枚血红的丹药,冷冷一笑:“血骨丹,早有所闻,圣上还打算让我活着回来吗?”
当年在平玄战场上,自己与圣上曾亲眼看见大平将军白青服下这枚丹药后战力暴涨,却最后气血逆流反噬,经脉尽断。
“国师炼的丹药。”张子乾走下台阶,站在了将军身前,“传闻羌域领主境界不低,就当一个保险吧,相信为了杀他,你会不择一切手段。”
钟铠钧收起那枚丹药,点头笑道:“呵,还是圣上了解我。”
张子乾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钟铠钧只吐出两个字:“斩首。”
战略意义上的斩首。便是直接斩杀敌军首领,这一点上,他们君臣二人战略眼光一样。
“你打算用多长时间?”张子乾又又丢给他一卷早就写好的圣旨。
“三个月,足够了。”钟铠钧接过圣旨,转身便走。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赤裸的双脚早已没有知觉。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问出第一个,得到答案后,他便不想再问下去了。
无所谓了,反正有些答案不如不知道。
无所畏了,反正自己已经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