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雪眉头紧蹙,眼底满是狐疑:
“荒谬。他已是北疆之王,权倾一方,谁敢对他下毒?”
千寻垂眸盯着地面,指节紧紧攥着,良久才咬牙道:
“正是你们的禧和公主——卓旻薇!”
“卓旻薇?” 顾念雪失声反问,几乎要笑出声来,“怎么可能?她哪有这样的胆子!”
千寻抬眼时,眼底积着化不开的冷:
“人是会变的。在北疆王庭的一年多里,足够把一只兔子逼成狼。”
“千寻,编故事也要有个度,卓旻薇有什么理由要置牧星驰于死地,对她自己又有何好处?”
千寻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更低:
“许是因爱生恨吧······当初和亲,她以为自己嫁的会是当初的太子,可谁知,却是许给了九殿下,您大概还不知道,”千寻顿了顿,“九殿下天生不能人道。”
顾念雪怔住了——堂堂皇子,却连个正常男人都做不得。
千寻接着说:
“一开始,九殿下对禧和公主还算礼敬有加,可日子久了,他渐渐看出端倪 —— 公主每次见到王上,眼里的爱慕与敬仰藏都藏不住,可看九殿下的眼神却带着轻视。”
千寻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
“以至于后来,九殿下不甘被她如此漠视羞辱,便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夜夜折磨,”千寻别开视线,不愿细说,“就算不能人道,也总有别的法子折磨人······王庭上下都看着,却没人敢管。”
“她好歹是万历的公主,你们的先王都不管吗?”
“管?”千寻嗤笑一声,“太子妃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禧和公主是被你们硬塞给北疆的,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真正嫁过来的理应是你们的嫡公主,一个被抛弃的假公主,何须先王挂怀?只要不弄死,大家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念雪抬眼,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疯。”她顿了顿,“她下的是什么毒?为何蒋萧不能解?”
“生死羯。先生若是有办法,也不会让我们出此下策将您带回去了。”
“禁术?她下这毒,是想跟牧星驰同归于尽?”
“或许吧。” 千寻的声音里透着恨意,“她说,要么让王上只守着她一人,要么就一起下地狱。”
顾念雪颇为讶异——
师父曾提过,生死羯亦是一种禁术,制作过程极为繁复,是以心头血混合七十二种毒物炼制,服下后两人性命相连,同生同死。
“能让一个温良的女子变得这般不管不顾,想必也是你的主子曾给了她一些念想吧?”卓旻薇虽然蠢,但倒不至于无脑,若不是曾有过希望,她也不会沉沦至此。
“是她想要的太多,若是安分守己,王上继位,定当不会亏待她。”
“亏待?还要如何亏待?她一个金枝玉叶,被你们的九殿下羞辱,还要被自己心爱的人利用,她没有一把火烧了王庭,都算是善良的。”
“这都不重要了,太子妃,您有办法解生死羯的,对吗?”千寻的目光殷切的看着她。
“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根本不会解。”顾念雪靠在墙壁上,闭上眼。
“不可能,您竟然听说过生死羯,定也知道它的毒性和解毒办法。”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把你带回王庭,治不了也得治。”
谁要跟你们回王庭?
牧星驰的生死,卓旻薇的疯魔,都与她无关。
她现在只想等阿煜来接自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逃出这该死的旋涡。
船身猛地一晃,舱内烛火险些被晃灭,顾念雪扶着桌沿才稳住身形 —— 看来是要再次起航了。
目光扫过桌上的安胎药,若不出所料,萧璟煜的暗卫此刻怕是已潜伏在这艘船上。
“要我心甘情愿跟你们回北疆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千寻眼中瞬间亮起微光,往前倾了倾身:
“太子妃请讲。”
“告诉我,是谁买通北狄人对我大哥下毒。”顾念雪的目光陡然锐利,
“别说你们不知道,那人定是北疆王庭中人,否则哪会这么巧 —— 黄泉花之毒与牧星驰的心疾,药引竟都是午夜魔兰。”
她顿了顿,
“此人打的算盘倒是精:料定我们不会坐视大哥不管,只要我拿出午夜魔兰,你们便会想方设法来夺;若是我拿不出,阿煜定会派人前往九幽寻找新的魔兰,你们只需一路跟踪,必要时趁虚而入。左右你们都没有损失,对么?”
千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我只能说,对顾将军下毒之人本意并非是想取他性命,”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只要拿到午夜魔兰,顾将军和王上都会得救,到那时,北疆定会送上厚礼以示诚意。”
“呵!”顾念雪冷笑一声,忽然抬眼,目光如刀般剜向他,“你之前还说牧星驰不会用卑劣手段,可就算不是他亲令,对我大哥下毒之事,也是他默许的,不是吗?”
千寻垂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替牧星驰开脱。
“罢了。” 顾念雪挥了挥衣袖,语气里满是疲惫,“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无用。”
舱内的烛火跳了跳,将顾念雪的影子投在舱壁上,忽明忽暗。
她望着门口那三道纹丝不动的黑袍身影,指尖悄悄绞着衣角,忽然抬眼看向千寻,声音平静,
“这船舱又闷又湿,我想换身里衣。”说罢,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门口的鬼僧,眼底带着明显的不适。
千寻眉头微蹙,目光在她与门口的鬼僧之间转了圈,
“您在屋里换便是,他们是僧人,不会偷看的。”
“混账!” 顾念雪猛地拍桌,声音陡然拔高,“本宫乃堂堂万历太子妃,换件衣服,难道还要让三个大男人守在门口?这是真把我当阶下囚,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了吗?”
她垂下眼帘,语气里添了丝薄怒,眼角却悄悄瞥着千寻的反应。
千寻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狐疑地盯着她,猜想她是不是想趁机耍花样?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顾念雪却忽然笑了,那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带着几分嘲讽:
“怎么,千寻大人还怕我跑了?咱们现在可是在河上,前后不着岸,你是怕我跳河,还是怕我从这窗户飞出去?”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怀着身孕,又不会武功,能逃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