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甲板角落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姑娘，劳烦您过来看看，我夫人刚才催吐了半天，怎么气息反倒越来越弱了？”
顾念雪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男子正半抱着一位妇人，那妇人蜷缩在他怀里，眉头紧蹙，看起来虚弱不堪。
男子脸上灰头土脸满是焦灼，双手紧紧攥着妇人的手腕，指节都泛了白。
她看向千寻，千寻此刻对她已是全然信服，立刻让开一条道：
“你去吧，这里我来盯着。”
在他看来，顾念雪医术精湛，或许真能解王上的顽毒，此刻自然要对她礼遇三分。
走到甲板角落，顾念雪蹲下身，指尖搭上妇人的脉搏。
指腹下的脉象平稳有力，哪里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再一抬眸，对上男人漂亮的眉眼——璟芫！
她心中已然明了，此时他怀中的女人也将脸转向她，眼中闪过一丝默契的光亮，正是若羽。
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继续检查着她的脉搏。
片刻后，顾念雪起身对千寻道，
“这位夫人中毒颇深，我需要找一处安静的环境替她施针。”
千寻正忙着查看手下的伤情还有满场的烂摊子，闻言朝她挥挥手：
“船医那儿有药箱。”
随即，萧璟芫小心翼翼地抱起若羽，跟着顾念雪往里面走去，临走前，还不忘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千寻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在萧璟芫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若羽苍白的 “病容”，终究没起疑心，转身继续指挥属下清理甲板。
待到了房间，顾念雪反手关上木门，门闩落下的轻响让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河水拍击船板的闷响。
萧璟芫立刻放下若羽，露出熟稔的笑意：
“三嫂。”
“见过太子妃。”若羽盈盈下拜。
“快请起。”顾念雪连忙伸手扶起她。
转头看向萧璟芫，
“怎么是你来了？阿煜来了嘛？”
萧璟芫挠了挠头，耳尖微微泛红，眼神不自觉飘向若羽：
“我······我是担心三嫂安危，三哥已经带着暗卫和禁军在下游峡谷接应，让我们先上船接应你。若羽擅长易容，正好可以假扮你脱身。”
顾念雪看着他那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心中了然 —— 这小子哪是担心自己，分明是放心不下若羽，才主动请缨跟着上船。
目光转向若羽时，顾念雪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在狱中可受苦了？”
若羽眼眶微红，摇摇头：
“多谢太子妃求情，留我一命，还托人照拂，五殿下时常来看我，陪我下棋解闷······”
她声音渐低，狱中对弈的日夜，是她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可她和萧璟芫都心知肚明，那场宫变早已斩断了他们所有可能。
“该说谢谢的是我。”
那日若不是若羽及时出现，萧璟瑞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她不怪若羽当初站在对立面，各为其主罢了，说到底，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若羽心中一阵酸楚，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这是太子殿下让我们拿来的，您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若羽从包裹里拿出了好多瓶瓶罐罐。
顾念雪挑眉——这些可真是及时雨，大有妙用！！
“事不宜迟，你们赶紧换衣服，我在门口守着。”萧璟芫快步走到门外。
若羽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上的容貌正是她自己平日里的模样，她将面具递给顾念雪：
“委屈太子妃先顶着这张脸一阵。”
顾念雪接过面具，看着自己脸上被药粉涂出的满脸麻子，忍不住笑道：
“让你扮成这副模样，才叫委屈。”
两个女子相视一笑，之前的隔阂与戒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甲板上，千寻指挥着手下将中毒者按轻重分开安置，又让人打来清水冲洗甲板，呕吐物的酸腐味渐渐被河水的腥气冲淡。
惊觉顾念雪好像去了许久还没出来，越想越不对劲，千寻干脆大步走进去。
看到萧璟芫正守在门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千寻沉声问道，脚步不停，伸手就要去推门。
萧璟芫连忙拦住他，脸上挤出焦急的神色：
“公子留步！那位姑娘正在给我夫人脱衣施针，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等会儿再进去！”
“这么久了还没好？”千寻狐疑地盯着房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是 “噗” 的一声，像是有人呕出了血。
千寻心头一紧，再也顾不上避讳，猛地推开房门，目光锐利地扫过屋内 ——
顾念雪正背对着门口收拾银针，床上躺着的 “若羽” 嘴角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地上还落着带血的布巾，看起来虚弱不堪。
“如何了？”千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顾念雪身上。
顾念雪转过身，将银针收好，语气平静：
“已无大碍。她中毒较深，刚才施针逼毒时呕了些血，属于正常现象。等你的人将药材买回来，煎药喝下好生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她侧身让开，露出床上 “若羽” 苍白的面容和嘴角的血迹，地上的血渍更是触目惊心，一切都合情合理。
“既然无事，你还是随我上去吧。”
千寻看了眼床上 “虚弱” 的妇人，对 “顾念雪” 说道，语气坚持，方才混乱的情形让他一时自顾不暇，现在还是觉得将人时刻盯着才稳妥。
“顾念雪”微微颔首，顺从地跟着他走上甲板。
船只驶入乱石滩时，天突然阴沉下来，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般迅速蔓延，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河水翻涌着白色的浪花，漩涡如巨兽的嘴，不断撕扯着船身。
甲板上的人东倒西歪，试图抓住身边所有能扶的东西。
货箱被浪头撞得来回滑动，碰撞着发出 “哐当” 巨响，有个铁箱甚至直接从甲板边缘滑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 “嘎吱” 声，木板摩擦的声响此起彼伏，仿佛下一秒整艘船就要散架。
“小心！”
“顾念雪” 踉跄着冲向船舷，像是要被浪头卷下去，身旁的鬼僧眼疾手快，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才让她稳住身形。
“挺住！都抓稳了！” 千寻的吼声被浪涛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船只终于摇摇晃晃地驶出乱石滩，进入一道狭窄的峡谷。
两岸群山巍峨，怪石嶙峋，河水静谧得像一潭死水，连风声都消失了。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千寻心头警铃大作，他猛地站起身，对着甲板上的赤羽卫厉声喝道：
“所有人戒备！提高警惕！”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越是平静的地方，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话音未落，“嗖嗖嗖”—— 数十支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暴雨般密集地射向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