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蔡京一句:
“愿效吾师之行,与诸君!战姑苏!”
说的且是一个激情澎湃义正严辞。
也是搭上这上天着实的一个偏私,又与他了一个借正平之名,搭造了一个天造地设的舞台!
又是一个天子脚下,京城之内。天时,地利,人和且都被他全占了去,这运气饶也是一个登峰造极!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那蔡京便是一个转身,望那宋邸大门躬身三揖,然双膝跪地,再拜,起身三揖,再拜……
此乃大礼,受拜者若非“天地君亲师”断不会行此礼。
众人且是看了一个心中澎湃了,皆颤颤不能语。
寂静中,见那蔡京起身,回身又望那街坊躬身三拜,抬头便是一个泪目,然却面带歉意,望了众街坊道:
“仰仗各位父老,护我师灵位,某!自去也!”
百姓受其感染,纷纷拿了板凳批了桌椅拿在手中,应和了道:
“老太师自去,此处有我!”
得了街坊的回答,又看那群情激愤,那蔡京便是放下了一半心来。
怎的只是个一半?
不怎的,那帮英招之下的众医者依旧望了那尽力表演的蔡京,瞠目结舌。
这一番此地的热火朝天,彼处的沉默不语,却好似一个阴阳双鱼,倒是个黑白分明,相互不浸染豪分。
这井水不犯河水的,且是让那蔡京心下一个小鼓乱敲。
心道:怎的?还真真的让我自己去啊!啊!你们太坏了!
然,气氛烘托到这了,也是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这戏还是要唱一个全本出来的。不然真就下不来台了。
索性,硬了头皮,再次躬身拜那街坊。
然,一拜起身,便起身仰头挺胸,头也不回望那街口而去。
看似一个毅然决然,那脸上却不掩心下的一个惴惴不安。
怎的还不安上了?还惴惴?
担心是应该的。
毕竟这帮医者里面,也有不少那太医院的经历。人家也是见过世面的,倒是不同那平常百姓一般,被两三句话给扇胡的一个不能自持。
再者,同朝为官积年,谁人不晓得你蔡京这“舞智御人”的口碑?
名声臭了,别说两三句慷慨激昂,你就现来一个口吐莲花,口若悬河的说出个大天来,也不是说挽回就能挽回的。
然,怕是真怕,这群医者之中亦是有人见识过那姑苏的惨状。期间,究竟死了多少医者?却也是个无人记下个姓名来。然这死去的,无名无姓的医者们,至今也没人给个说法。
倒是凭借了一身的血涌,医者的担当,一展“医帅”的白招黑字唤了去义无反顾。
其中艰险,断是再有心胆,也是个心有余悸。
谁也不想再来一次。
然看这眼下的宋邸之惨境,倒是怎的又与人一个心寒?
受过一次伤的,也别怪人一个冷眼旁观。行善,即便是份内之事,至少也图一个好话来。
咦?份内事,怎的还的让人夸了才干?
医生治病不假,但是,即便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再好,也是一个不治命。
生老病死也是一个轮回,再平常不过之事。
但是就这“再平常不过”也能闹的你一个身败名裂。
这话且不是乱说,看看现在的医闹吧。
不是不甘亲人的病逝,而是一个有利可图。
是为“以私驱天下,人毕不仁;以利驱天下,则人毕不义”。
仁、义都不在了,就不要说什么三纲五常了。
三纲五常都没有了,你又何必去严格执行了心下那份内?
况且,这伤且不是一次。此番,还有失去了他们心中的领袖,医帅正平之痛。
那是一种信仰的崩塌,不可言说。
所以,这帮医者不愿跟了去,也属一个理所当然。
然,那惴惴然的蔡京,行了大约数十步却依旧是个背后静悄悄。
且在犹豫了停步,却听那众沉默的医者中,一声苍老,沉沉道:
“少保先行,某,跟了便是!”
这句话说出,那蔡京眼泪都快下来了。心下拜了,暗自道:这那是医者啊!这他妈的就是救我于危难的活菩萨啊!
回头,便见一老医者让人拉了起身,背了药箱,拿了照旗,举步来在那宋邸门前三拜。
遂起身,口中念念叨叨,头也不回的跟了那蔡京脚步。
这絮絮叨叨的念了什么?
走近了,却听来那老医者口中念叨之言:
“……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
此言其声不大,只是喃喃自语。却听得那蔡京一个振聋发聩。心道:大医精诚麽?
心下道,虽不是为了我蔡京,然,以医入道,大家也!
遂,望了那老医者躬身拱手,应和了那老医者口中喃喃,大声跟了:
“……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念了,遂,两人相视,相互击膀而笑之。
又搀扶了共同举步,街口留下一句那蔡京笑言:
“与我师我兄,共赴死地!快哉!”
这谁受得了?
况且,大家虽不知道京中疫情是个什么情况,但也是知晓姑苏的惨烈。
说是个“死地”,也不敢说是个笑谈。
于是乎,纷纷喊了:
“战姑苏!”
一声喊罢,便纷纷效仿那老医者背了药箱,拿了招旗,匆匆跪与门前,三拜了那院内正平先生的灵位,念了那“大医精诚”,跟了蔡京和那老医者而去。
这下轮到那太医局的医正傻眼了。
诶?我这脑子怎么有点转不过来?是我求这医者前往的呀?怎的且在瞬间,就变成了这蔡京当头?我是不是被人抢功了?
却也是个不甘心,慌忙招呼了手下,跟了那医者追那蔡京而去。
宋邸院内,怡和道长听得门外喧哗吵嚷,且不知因为何事,便心下惴惴的出得门来。
见众医者纷纷拜别而去,心下且是一个疑惑。
这不是正义诊的吗?怎的好端端的说走就走?啪的一下,跑了一个精光?
得嘞,找个明白人问了一下吧。
扭头便见那街坊们拿了吃食酒水与那捕快班头。
那班头且是蹲在那英招脚下喘息了歇脚。
见怡和道长站在门口,便赶紧推开了街坊,挣搓起来躬身。
到那怡和面前,也是个话也不说,便撅起了个屁股让怡和道长看来。
咦?刚才是一路跑来,喘息未定,不出来话。怎的现在歇了这半晌了,气也该喘匀实了吧?又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这见人就撅屁股的,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性取向出了问题!
只是这事太复杂,即便是有嘴,也是个讲不明白,也说不清楚。
那怡和见这大屁股撅过来,也是一愣。心下怪道:这是什么礼节?不说别的,这大屁股,一脚踹下去倒是一个爽快!
然,街坊举了灯球过来,才见那班头背上有字。
定睛一看,心下叫了一声“血书麽?”且在一愣,便看见了盖在他背上的茅山天官印!
心下又一惊,慌忙夺了气死风灯,挨近了细看来。
入眼,便认出那血书是龟厌笔迹,见那字倒是写的匆忙,下面茅山天官印亦是师尊留下与龟厌的。
看罢心惊,便也不敢多想。慌忙回身叫了一声:
“伯亮!”
那孙伯亮应声拱手。却见自家师叔忘了天空中的血月,指尖掐算个不停。见伯亮来,口中道了一声:
“取我剑来。”
孙伯亮望了那半空孤零零的血月,心下也是个不祥。遂,听喝拱手应是。
转身,便见那唐韵道长也是个匆匆,快步到的门前,又拱手叫了声“师叔”。
唐韵点头,放他进去,将身来在自家师兄身前,望了那天空血月道:
“适才算过,也没算出个吉凶……”
这堪虞天象本就是那唐韵道长所长,怡和听了这句“不知吉凶”便是个心下惴惴。
遂,点手叫过那捕快班头。
那班头亦是省事,便对那唐韵道长先躬了身,打了个揖。遂转身,撅了个屁股凑了过来。
唐韵看罢自家师弟血书,也是一个心下一惊,惴惴道:
“又是那物麽?”
却听那怡和道长无奈一句:
“是福不是祸!”
此时,见孙伯亮提了剑过来,那怡和道长也不多说,提剑在手,吩咐那孙伯亮道:
“好生照顾你师叔,我去去就回。”
听了这话来,唐韵且是不放心,赶紧拉了师哥,道:
“此处无碍,带了伯亮去者,好让此子有个历练!”
怡和听罢倒是无话,说是历练,若真是那物,估计能全身回来都难。毕竟一场酣战,茅山大半弟子连同宗师在内,虽胜,却也是个兵解道消!
且是“唉!”了一声,心疼的望了那孙伯亮一眼。却见那伯亮道长慌忙持剑拱手低头,道:
“弟子愿往!”
怡和看那孙伯亮,心下却想起他的师兄亦是被那青眚所伤,邪寒入体,终不得排解,苦挨了十日,堪堪非命于京中。
如今,再看此子,便是一个心酸涌上心头。
然,此时且是用人之时,让他去也是无奈。
却见那孙伯亮所持之剑却是那校尉宋博元所留。
心下奇怪,这孙伯亮与那师兄本是个练气士,出入只凭自身修炼的气剑,法剑这等物件,他那师父也不屑拿来。怎的今天他却拿了一把?而且,拿的也不是剑,而是那博元校尉的腰刀?
倒是在茅山就听过,这口妖刀邪门的很。
心下奇怪,便问孙伯亮道:
“怎的拿它出来?”
孙伯亮低头,愧色道:
“弟子本无剑,只拿来一用……”
说罢,却猛然抬头道:
“事毕定向龟厌师叔请罪……”
怡和道长却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道:
“那倒不必,待回茅山,我与你挑一把好的来。”
说罢,便自兜囊请了令旗出来,手印交叠结了一个“六甲迷魂”法咒,遂以脚墩地,见灵气荡开法阵便开。
转身,将手中阵旗递与那唐韵道:
“守住正平先生灵位,需寸步不离。”
说罢,便高声叫了声:“伯亮”,两人匆匆的走路。
说那蔡京,带了众医者上了长街,一路奔那大相国寺而去。
此时,虽时已过正丑,那通宵达旦的汴京城内,亦是一个灯火辉煌。长街之上且是繁华如斯,行人如织,倒是一派歌舞升平之相。
猛然间,见医者成群结队匆匆而来,倒是有些个异样,引得游玩的百姓纷纷的避让。
然那沿街的药铺却是一个早早的关门,留下个叫夜的窗口。那蔡京便是指了那药铺,与众医者道:
“且去先拿了药去,一切皆有某家担待。”
那帮医者们也在烦愁,此番来,只是个义诊,这身上的药物本就带的不够,又只是些个应急的药物。
在宋邸门前与人义诊,便开了方子让病人再去药铺按方子抓来。
若真如龟厌道长血书所言,这后街已经是个“病者如麻,伏地过百”,那便是落得一个“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是我没东西救你”的尴尬。
那位问了,行针不行麽?施针术也是中医急救的方式之一啊?非要等着熬好了药,再灌了药汤去?
数九寒冬,已过腊月,眼下就要过年了。
这天气,你让人大街上脱衣行针?
又是一个寒症袭体,本身就畏冷,倒是不等那病要他的命,只这滴水成冰也让病患撑不过个个把的时辰。
灌药汤下去,先祛了湿寒再说。
于是乎,便听了那蔡京那句“一切皆有某家担待”,上去便是一个个砸门的砸门,拆窗的拆窗,叫醒了那药铺的叫夜,敲开了药铺的门面,将那柜上的附子、肉桂、干姜、桂枝抢了一个精光。
店家叫夜的,本就是些个伙计,做不得主的!见着一帮呜呜泱泱的人进来抢,定是不依。一番争吵抢夺起来,却听那群医者皆言:
“京城蔡老太师所用!”
那叫夜的伙计,也是个空拳难敌四手,好汉子架不住人多,除了哭了爹娘喊祖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恶人”抢了去而无计可施。
咦?这不是打着蔡京的名义明抢吗?说这蔡京犯贱?找着被人殿上弹劾麽?
不,他这老货现在倒是盼着有人殿上参他一本。
而且,罪名越大,骂的越狠越好。最好能声泪俱下,撒泼打滚的那种!
平白的捞着这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光是拉着这一大帮医生游街那是不够的!有人殿上弹劾了才算一个圆满。
做了好事,不光让老百姓知道,且也得让官家知道。
露些个马脚出来让人去骂,总好过自己去说。此间“夫善者,可为而不可言也。惟己不可言”的道理,那蔡京也是懂的。
况且,所抢的店铺且是些个元佑党无本营生。
咦?
怎的开药铺是个无本的营生?
也不能说是个无本,倒是有地方先给出了。
还有人出钱给他?
不是有人给他本钱。
他的本钱是不需要人给的。
钱,是从太平惠民局的账上借来的。药是熟药所以次充好搬来的。这店铺,进货都不要花钱,可不就是一个无本的买卖?
这蔡京在任多年,也是对这元佑党的私产知道的一个一清二楚,然却是一个无可奈何。
此番倒是让他得了一个机会,抢他一回也算是泄了私愤。
且不说那蔡京用尽心机,盘算了机关,但也是带了那医者到得后街集市。
众医者见那丙乙先生,早就带了些个开封府的衙役忙里忙外施救,便是一个义不容辞。
一个个奔了进去,各自寻了病患搭脉的搭脉,望诊的望诊。
济行禅师见那医者到矣,便再也压不住那心性。便带了甲马纵身于那高楼屋脊之上。
然,两眼快要瞪瞎了的一通苦找,也难寻那龟厌半点的踪迹。
说那龟厌被那“韵坤”带哪去了?
没带他去哪,此时,这一人一剑就在这皇宫大内。
咦?倒是怪哉?
怎的跑皇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