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行看了妹妹一眼,追问道:“你是说汤晖昂指使你下毒?”
“是。”蒋云逸点头,又道:“你们查到了白色斓衫,又去搜了我屋子,我总觉得,这位大人看我的眼神......”
蒋云逸抬头瞟了林知夏一眼。
“我心里实在害怕,便来寻先生,他让我安心住下,说后面的事情由他料理。
不料......我偷听到管事同人说话,说是要斩草除根,我越想越不安,就想回家去。
那管事先头还一直劝我,见我态度坚决要自闯出府,这才答应带我出去,就在偏院侧门那里,他突然对我下手。”
蒋云逸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我留了心眼!觉察到往侧门这一路,竟不见一个仆役。大清早的,连洒扫杂役也无踪影,偌大的汤府,好像唯余我与那管事二人,我便暗自提防。
果不其然,他在门前骤然发难!万幸我早有准备,方得死里逃生。”
林知夏问起详细经过,蒋云逸的说辞,同那管事相仿,只是在他口中,是管事掏的刀。
他在中了三刀后,奋力推开对方,才得以活命。
林知夏问:“你说是汤晖昂指使你做的,你可有证据?”
蒋云逸等的就是这句。
“有!我住的地方向右第五棵松树下,埋有一块金锭,那是我从购买药粉的酬金里扣下的,同药贩手里是同一批号,你们可以去寻那药贩。
此人名叫黄三甲,阴阳双栖草的药粉就是在他那买的!”
蒋云逸说得激动之处,身形微晃之下,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痛得龇牙。
他的说辞,倒是与林知夏所查对上了。
在面对官员审问时,蒋云逸和管事表现出来的状态截然不同。
汤府管事紧张懊丧,蒋云逸则更显激愤,不知是源于死里逃生的余悸,还是计谋即将得逞的亢奋。
林知行微微蹙眉,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林知夏便故意问道:“取药之人,便是杀万元灭口之人?”
“正是!他是汤晖昂派来的人,原先一直躲在我屋里,明明一介武夫,却偏爱舞文弄墨,出入亦总穿我那几件旧斓衫,好以读书人自居。
对了,那金锭,他也顺走一块。”
蒋云逸说着低下头,面露窘迫。
“不怕大人笑话,家中实在清贫,父亲为给我娶妻,借了许多银两,至今未还清,原本我是想此事了结之后,贴补家用的。”
林知夏手指轻点下颌:“你替汤晖昂做了这么大一件事,他就没给你报酬?你可知他为何要投毒?”
“原因我并不知晓,他只是说,事成之后,明年他入主中书,会将我调到身边做书吏。只是我未曾料到,他得知官府怀疑到我头上,头一件事竟就是杀人灭口!”蒋云逸满脸愤愤不平。
“杀害万元那人来历你可知晓?”
“我并不知其姓名,但我可以帮忙画像。”蒋云逸非常配合,知无不言。
林知夏没有说出心中的怀疑,只是让兄长去千松书院挖那块金锭。
自己则从药堂借来纸笔,在蒋云逸的叙述下,为“裴炎”画像。
一刻钟后,林知夏凝望着纸上陌生男子的样貌,再次将画像递到蒋云逸面前。
“这画像要做通缉之用,你最后确认一次,此人便是穿你斓衫,杀害万元之人?”
“确凿无疑!”蒋云逸满眼坚定,眼瞳深处却藏一丝窃喜。
林知夏颔首,垂眸的瞬间目光却冷冽如外头冰霜。
此刻真相已明,她缓缓将画像收拢。
“为保你周全,结案前,你暂住开封府衙。”
蒋云逸毫不犹豫应下,却道:“劳大人费心,不过,回府衙前,可否容我先回家一趟?
我实在忧心父母安危!若是方便,望能接他们同往府衙安置!”
这番作态,若不是林知夏早见过裴言,真的会被对方忽悠过去。
她转头,目光意味深长。
“此时外出危险,方才汤晖昂还想阻拦办案,欲将昏迷的你带回府中,万一他再出手......”
“可我怕啊!若爹娘因我遭难,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有这么多官兵保护,定不会有问题,求您恩准!”
蒋云逸言辞恳切,面露急切。
林知夏也很想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同意了。
她依言拦下巡视街道的官兵,让衙役抬着蒋云逸,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榆林巷。
途中,林知行拉过妹妹欲言。
林知夏因人多眼杂未作解释,只让兄长稍安勿躁。
她嘱咐冽风,一定要盯紧蒋云逸,别让其离开视线。
冽风便借了套皂衣,扮作衙役跟在蒋云逸身旁。
不久前,城中发生了两起小规模的爆炸。
裴炎在逃跑的途中,召唤了两名接应的同党,在他们的护送下,三人提前一步赶到了蒋府。
只是逃跑途中,裴炎很不幸负了伤。
在确定蒋府无人监视后,三人才闯进院中。
蒋家二老正满脸惊惶地等着儿子回来,想到昨夜儿子说的话,他们正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日子虽艰难,总还过的去,何必走此险招。
只是儿子心意已决,不听劝解。
看到裴炎去而复返,老两口面色很是复杂。
未及开口,裴炎身后两名蒙面人已闪电般出手,扼住二老咽喉!
顷刻间,二人气息已绝。
“把人塞到暗道里,清理痕迹,等蒋云逸一到,立即除掉他!”
蒋府的后厨下有一条暗道,那暗道一直通到鬼市。
这原本是蒋云逸给自己预留的退路,如今却成了父母的葬身之所。
裴炎打开暗门,最后回望一眼。
“蒋云逸,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老天不开眼,石虎他们都折了,我没有办法带着一个病号两个老弱逃亡。
为成大事,只能牺牲你了!”
想起二人熄烛夜谈的时光,裴炎捏紧拳头,决然转身离去。
就在裴炎走后没多久,蒋府的院门被敲响。
门外传来蒋云逸焦急呼喊:“爹!娘!”
屋里没有预想中的回应。
林知夏神色一凛,命衙役进屋查看。
“大人,屋里没人!”
蒋云逸挣扎着从担架上下来,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走。
他眼中亦满是茫然。
当衙役搜查完整个院子,准备要向邻居打听时。
林知夏却眼色示意,拦住了正欲入内的兄长。
林知行面露不解。
“我们不会武功的,关键时候不能添乱!”林知夏语意晦涩地回了一句。
屋里,仅剩下蒋云逸和一个其貌不扬的衙役。
房梁上暗伏的两名杀手目光一对,手中寒光一闪,一人直扑蒋云逸,一人疾刺向那名衙役。
在杀手的眼中,衙役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
冲下来的杀手眼神轻慢,并未察觉对方耳廓微不可察的抽动。
太慢了!
此时的冽风已经感知到对方逼近,他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而是在对方距离他仅剩下寸余时,手腕陡然一翻,长刀由下而上,疾如电闪,直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