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三县,今岁秋税........蠲免三成!三成!老天爷,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恩典!”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周围几人顿时喜形于色,议论纷纷:“往年那些胥吏下来,总说政策变了,要加这个捐那个税,糊弄得咱晕头转向!现在白纸黑字写在这儿,看他们还怎么糊弄!”
“还有这儿,疏浚城南漕渠,往来船只需注意避让施工,怪不得前几日看到官差在河边拉线,原来是这个缘故!早点知道,咱运货也好提前绕道啊!”
政策,这些都是与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政策。
以前这些政策就是颁布下来也很拗口,说句大逆不道的就是不说人话,就算有识字的老百姓念上一遍也看不懂。现在可好了!这《京报》上写的,句句都是大白话,他们这些粗人一听也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大家老百姓买《京报》多半是冲着朝廷发下来的政策那一版去的。
当他们翻到第二版上郗文赋郗老大人那篇《论学与思》时,“啧,这都写的啥?”一个汉子挠了挠头,听着识字的人念了几句,便连连摆手,“之乎者也的听着就犯困,脑袋仁儿疼!快翻过去翻过去!”
旁边几人也是一脸茫然,有人笑道:“咱这大老粗,听得懂减税修渠,可听不懂这些圣人道理。这文章啊,好肯定是好的,就是跟咱没啥关系,留给那些秀才举人老爷们琢磨去吧。”
那念文章的人自己也笑了,从善如流地迅速将报纸翻到了最后一版:“得嘞,看看最后一页写的啥?”
这一翻,可就到了他们真正的心头好。
与郗文赋需要反复咀嚼的文章截然不同,谢清风化名写的这《漕运迷案》,用的全是鲜活生动的大白话,人物对话就像街坊邻里在拉家常,情节推进又快又抓人,画面感极强。
“嘿!这味儿就对了!”先前那嚷嚷头疼的汉子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念着最后一版的每一个字,声音听着还抑扬顿挫的。
众人听着都入迷。
谢清风在报纸上写的《漕运迷案》算是彻底在京城百姓心中挂上了号。
一时间几乎所有看了报纸的老百姓除了讨论朝廷的政策之外,全在讨论《漕运迷案》的凶手是谁。
有些落后点的老百姓或者是根本不识字,也不想去凑那报纸的热闹。
“一张纸罢了,能有啥稀罕?”老王蹲在自家门槛上看着邻居们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狄师爷的,嘟囔了一句,继续埋头修理他的锄头。
可没过两天,他就觉出不对劲了。
往常他端着饭碗去村头大槐树下吃饭,总能很快加入闲聊,从东家的收成聊到西家的婆媳,自在得很。可这几天,他刚凑过去,就听人们还在争:
“要我说,就是那刘管库!他管着银子,不是他还能是谁?”
“屁!越是明显越不是!我看是那个漕帮的赵四,身手好,来无影去无踪!”
“狄师爷都去看码头了,肯定是在码头找到线索了!”
老王端着碗,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他问了一句:“啥师爷?啥漕银?” 立刻引来几道混杂着同情和“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的目光。
“王叔,你没看《京报》啊?就丰裕伯写的故事,可好看了!”一个后生热心肠地想给他讲,刚开了个头,就被其他人打断,“哎呀,这哪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正说到关键处呢!”
老王讪讪地闭上嘴,感觉自己像个被排除在外的外人,连碗里的饭好像都没那么香了。
老王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大家都在说这个什么案子的,他塞了把瓜子放在刚才那个后生的的兜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央求道:“好小子,你再给叔仔细讲讲,那《漕运迷案》到底是个啥?狄师爷咋就那么神?那银子到底咋没的?”
类似的情景,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悄然发生。
那些最初对《京报》不感兴趣的人,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被这股强大的话题潮流所裹挟。为了能跟上大家的谈资,为了在茶余饭后不至于沦为旁观者,他们也开始主动去打听,琢磨着后面的京报自己排队也要去买上一份。
识字的人开始更仔细地阅读报纸以便能更权威地向人讲述,不识字的人则成了最忠实的听众,追着任何一个能讲上一段故事的人。说书先生的生意空前火爆,甚至连一些学堂里放学归来的孩童,都能像模像样地复述一段情节。
百姓们热烈地讨论着剧情,猜测真凶为狄师爷的明察秋毫叫好,对故事里那些贪官污吏骂骂咧咧。谢清风这最后一版的故事以其无可替代的趣味性和亲和力成了许多百姓再次购买《京报》的一个强大理由。
尤其是他最后还留了一个悬念,就像痒痒挠正好挠在大家的痒处,大家都想知道后面的情节是如何发展的,失踪的漕银、神秘的杀手、看似糊涂实则心细如发的狄师爷都成了街头巷尾之间最热门的话题。
“你们说,那管库的刘司仓是不是贼喊捉贼?”
“我看那个新来的漕工很可疑,眼神不正!”
“狄师爷最后看账本那一眼,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唉呀,急死个人,下一期什么时候出?我就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这股追更的热情,丝毫不亚于后世对热门剧集的期待。
而对于遍布京城的学子们来说,《京报》的意义则更为重大。
他们是《京报》的最主要购买群体。
以前他们对于朝政和国家大事的了解多半来源于师长们的私下议论、辗转传抄的邸报片段或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模糊不清也难以验证。
现在他们终于有一个稳定权威的信息来源了!
说白了,其实就是他们很喜欢键政,毕竟朝廷从来没有禁止过大家讨论朝事,但他们又没有可靠的信息来源,讲的时候只能是:我听我舅父在衙门当差的二表兄说....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部堂大人门下透露......这种话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