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大军开进衡山城。
那动静比过年时的爆竹声还响亮。
街面上原本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这会儿挑着担子的货郎、坐在茶馆里嗑瓜子的客人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们直愣愣地看着那些穿着铠甲的士兵从身边走过。
连街边卖茶水的伙计都忘了吆喝，捧着铜壶站在原地发愣。
直到一个士兵的铠甲反光晃了眼，才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往屋里缩了缩。
刘府前院广场上，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这会儿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施宗义身上。
左冷禅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温热的茶水顺着裤腿往下流，在布料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的印子。
可他像是没感觉似的，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施宗义，嘴唇哆嗦着。
——他原以为带四千嵩山弟子过来，再加上杨莲亭那几千教众。
就算赢不了华山派，也能让他们脱一层皮。
可眼前这三十万穿铠甲、扛长枪的士兵，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过来，压得他连呼吸都得使劲儿。
杨莲亭的腿肚子早转了筋，后背紧紧贴在廊柱上才没瘫下去。
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
他身后的教众开始交头接耳，有人扯着同伴的袖子往后缩：
“要不咱还是溜了吧？这哪是干架，纯纯滴就是送命吖！”
这声音虽小，却像水波似的在人群里荡开。
越来越多的人悄悄挪动脚步，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形眼看着就要散啦。
施宗义走到左冷禅面前，脚下踩着碎瓷片，发出“咔嚓”的轻响。
他的声音却平静得像在谈论家常：
“左掌门，杨总管，刚才说好了比武定胜负，还算数吗？”
杨莲亭喉咙里“嗬嗬”响了两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倒是左冷禅，缓了缓神，还显出几分枭雄气概，他梗着脖子说道：
“你……你这是不讲武德、仗势欺人！”
“咱们混江湖的，凭的是真功夫，叫这么多士兵来助阵，算什么本事？”
“我也没让他们动手啊。”
施宗义笑了笑，抬头往周围瞥了一眼：
“他们就是来看看热闹，真要打，还得靠咱们自己手里的家伙。”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清亮起来：
“依然还是三局两胜，赢的人说了算。”
“要是不敢比试，现在就带着人滚蛋，别挡着刘师叔金盆洗手。”
这话刚落，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呐喊声，像闷雷滚过地面，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刘府周围黑压压的士兵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铠甲在日头下闪着冷光。
无数长枪斜指天空，连旗帜都没怎么动。
——三十万士兵站在那儿，居然没有丝毫杂音，只有风吹过枪尖的“呜呜”声。
那股子百战雄师独有的肃杀之气，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
左冷禅的脸彻底白了，他知道，这哪里是看热闹，分明是施宗义摆出来的底气。
真要是动起手，这些士兵冲上来，自己这点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好……那就按照江湖规矩，三局两胜。”
左冷禅咬着牙，手紧紧按在剑柄上，指节都泛了白：
“在场的各位江湖朋友，请大家共同见证，今天这事、愿赌服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谁也没想到，一场原本只是武林人士参与的“金盆洗手”大会，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三十多万人的大场面。
“哈哈哈哈……”
人群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众人抬头一看：
半空中一个红色身影迅捷掠过，快得像一道闪电。
倏忽之间就出现在杨莲亭的身边，不是别人，正是——东方不败！
“倒是有点儿意思了！原本只是想来看场戏，现在看来，还能亲自上台唱唱戏！”
“教主！您啥时候出关的？”
杨莲亭又惊又喜，说话都带了颤音。
左冷禅见状，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东方不败的份量。
他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滋味，拱了拱手说道：
“东方教主顺利出关，可喜可贺。”
东方不败没看他，语气平淡地回了杨莲亭一句：
“我已经神功大成，出关好些天了，只是一直没公开露面而已。”
他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淡漠。
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等人站在对面，见状脸色都沉了沉。
三人与东方不败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一眼里藏着旧日的恩怨、如今的对峙，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不过现在局势剑拔弩张，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兵器，静观其变。
而杨莲亭身后的各个教众却像打了鸡血、激昂慷慨。
响起一片“恭喜教主”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格外振奋人心。
施宗义瞄了一眼神气活现的东方不败。
微微一笑，面色不变。
……
经过一番讨论、安排之后。
决战双方很快定下了比武的人选。
于是乎，华山派、恒山派、青城派、峨眉派等人算作一个阵营，代表着“正道”。
嵩山派、泰山派、日月神教则是另一个阵营，代表着“邪道”。
少林派和武当派作为中立方，充当裁判，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站到了场地中间。
决战第一局：
岳不群VS左冷禅。
两人走到场中，周围的人自动退开十丈远，腾出一大片空地。
左冷禅一上来就运起《寒冰真气》，双掌带着白雾拍向岳不群。
空气里都结了层薄霜，连旁边的人都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岳不群却不慌不忙，直接将《九阳神功》运转开来。
他周身泛起淡淡的红光，像裹了一层暖阳，把那股寒气尽数挡在外面。
“嘭、嘭、当当、嘭……”
两人你来我往，掌风剑影交织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左冷禅的掌法刚猛凌厉，带着刺骨的寒意。
岳不群的招式则沉稳老练，一招一式都是恰到好处。
就这样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旁边观看的人都替他们捏着把汗，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
“岳掌门这几年功夫见长啊，居然能跟左冷禅打这么久。”
“砰”的一声，两人双掌相交，左冷禅只觉一股炽热而又浑厚的力道涌来。
自己的寒气瞬间被冲散，胳膊麻得抬不起来，像是断了似的。
他还想再攻，岳不群已经欺近身前，长剑“唰”地出鞘，剑尖离他咽喉只剩寸许，稳稳停在那儿。
“左掌门，承让了。”
岳不群收剑回鞘，气息不乱，脸色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左冷禅盯着他，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瘫坐在地上。
——他的《寒冰真气》被破，内力反噬、伤及内腑。
旁边的嵩山弟子赶紧跑过来，想要扶他一下，却被他一把甩开。
……
决战第二局：
仪琳师妹VS玉玑子。
玉玑子是泰山派的元老，性子急躁，提着拂尘就冲过来，嘴里骂骂咧咧：
“小尼姑找死！”
仪琳却不与他硬拼，足尖一点，《凌波微步》施展开来，像朵白云在院子里飘来飘去。
玉玑子的拂尘舞得呼呼响，招式又快又急，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反而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喘气声越来越粗。
仪琳师妹心里想着，难得有这样的实战机会，正好积累些经验。
并没有直接就打败他，而是陪着他周旋，两人一来二去，竟战斗了两百多个回合。
直到看玉玑子的招式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套，再没什么新花样，仪琳才准备结束战斗。
趁着玉玑子换气的功夫，仪琳突然转身，恒山剑法中的“金针渡劫”使出。
手中宝剑迅疾轻灵、巧妙绝伦地一转，正敲在玉玑子的手腕上。
玉玑子措手不及，拂尘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仪琳师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点住他的哑穴、按在他滴肩头，默默运转《北冥神功》。
玉玑子只觉全身内力顺着肩井穴一个劲儿往外流，顿时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内力没了九成，浑身虚弱无力，脸色苍白如纸。
——很显然，单纯善良的仪琳师妹跟着施宗义在江湖上“历练”了一阵之后，已经“变坏”啦。
“承让。”
仪琳师妹收回玉手，脸颊微红，低眉垂目，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
她轻盈转身、飘然离去。
从容不迫地返回华山派阵营。
……
决战第三局：
岳灵珊VS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一身红衣，站在场地中间，手里把玩着绣花针，眼神里带着轻蔑：
“施少侠竟然不亲自下场，只是派个小丫头出来送死？”
“东方教主，稍安勿躁！”
施宗义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轻松：
“你要是打赢了我家小师妹，我倒是可以亲自下场陪你比划几招。”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岳灵珊一直跟随在施宗义身边，受到他的重点培养。
《紫霞神功》、《凌波微步》、《独孤九剑》、《易筋经》、《龙象般若功》、《螺旋九影》、《易筋锻骨篇》……
各种各样的上乘武功、独门绝学，岳灵珊都是练得有模有样。
再加上她早就吃过了六枚“蟠桃灵果”，早已脱胎换骨、资质绝佳。
可以称之为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才。
到了现在，其武功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华山掌门岳不群，甚至胜过太师叔风清扬。
而且岳灵珊身上还穿了一件特制的暴君内甲，寻常兵器根本伤不了她。
所以，施宗义不必亲自动手，直接派出岳灵珊，就有把握轻松打败东方不败。
岳灵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螺旋九影》全面展开。
她的周围竟然出现九个一模一样的影子，并且同时攻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嗤笑一声，身影陡然一动。
众人只觉眼前一团红影乍闪，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仿佛场地中央卷起一阵赤色旋风。
他手中的绣花针看似轻若无物，却带着锐不可当的劲气。
“嗤”的一声划破空气，瞬息之间已经直逼岳灵珊面门。
那速度快到极致，寻常人别说招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只能依稀可见一道细微的寒光一闪，针影已至。
岳灵珊却不慌不忙，《凌波微步》踏出，行云流水般“闪现”数尺，九个影子也随之变幻方位。
她剑光如练、迅捷如风，时而快如闪电，时而重如泰山。
遇到东方不败的绣花针袭来，她就用暴君内甲硬接，“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断。
——那绣花针本是极细极轻之物，此刻在东方不败手中却仿佛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利器。
扎在内甲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发颤。
东方不败身法越来越快，一团红影在场地中滚来滚去。
时而如陀螺急转，时而如鬼魅浮生。
他针法如电，明明前一瞬还在岳灵珊左侧，下一瞬绣花针已从右侧刺到，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连少林武当的长老们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暗道这般极致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有时他甚至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十分精准地用针尾点中岳灵珊的剑脊。
同时借力反弹，瞬间绕到她身后，针尖直指背心要穴。
但岳灵珊的应对更显从容。
她时而以《龙象般若功》的巨力逼得对方后退——明明是纤细少女，剑上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东方不败速度虽快，被那股刚猛劲气一撞，也得暂避锋芒。
时而施展《独孤九剑》精准挑向绣花针的薄弱处，让东方不败不得不小心应对。
两人各自施展毕生绝学，打得难分难解，战斗过程异常激烈。
周围的江湖豪杰们大感惊奇，各个看得眼睛都不愿眨一下。
谁也没想到：
岳灵珊年纪轻轻，武功竟厉害到这种地步！
面对快到只剩一团红影的东方不败，不仅没落下风，反而渐渐占据了主动。
东方不败修炼《葵花宝典》之后，最大的优势在于“速度飞快”。
然而，修炼了顶级轻功《凌波微步》+《螺旋九影》的岳灵珊比他更快。
——《凌波微步》全力展开，她的身影不断不断地“闪现”、“闪现”、“闪现”……
而且她的九个影子真假难辨，东方不败的红影再快，也分不清该攻向哪一个。
偶尔针尖刺穿影子，真身早已“闪现”到他的侧面，长剑带着凌厉剑气倏忽而至。
两人一直对战了六百多个回合，东方不败的额头上也见了汗。
那团红影转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绣花针的力道也不如先前迅猛。
最后，岳灵珊抓住一个破绽，长剑一挑。
“当”的一声，东方不败的绣花针被打落，紧接着肩头中了一剑。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我输了！！”
东方不败低头看了看肩头的剑伤，那抹鲜红在红衣上竟有些刺眼。
他抬眼望向岳灵珊，眸中翻涌着震惊、疑惑、不甘……
最终沉淀为一丝释然，往日睥睨天下的傲气已荡然无存。
东方不败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施宗义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是极致强者遇挫后的复杂心绪：
“施少侠……本座纵横半生，从未服人。”
“今日得见令师妹身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是不知，你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种境界？”
施宗义笑了笑，语气随意：
“到了什么境界？我也说不清楚。”
“嗯，小师妹这样的，我一次可以打十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