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奏完毕,石镇清让苏楚男在一旁等待对官文行刑。
不料苏楚男脖子一歪,直接栽倒在地。
边澜河上去试了试鼻息,发现苏楚男满口是血,已经咬舌自尽。
石镇清大为动容,他下令此战之后,在渡口旁立下一座烈女碑。
处理完官文小妾之事。
石镇清来到护栏旁,他凝望无垠的江面。
武昌渡口前的数千太平军战船此刻已经集结完毕。
八百多艘舢板船散布在整个江面上,每船配备两台中型火炮。
而被这些舢板船穿插交织的二百多艘重装快蟹大船,则横在武昌北江面千米处。每只船上配了二十门中口径仿帕洛特开花大炮。
石镇清在座船的阁楼上。
看着三艘桅杆铁甲舰飞速冲出,其他船只纷纷让路,铁甲舰深入渡口八百米处。
此刻,铁甲舰上的桅杆都已经被卸下,船头的金漆大龙头昂首向天,十分威武雄壮,船上的大烟筒还呼呼冒着白烟,蒸汽机嗡嗡作响。
最前面的那艘铁甲舰重新被命名为飞儿复来号。
此舰最为特殊,船上中央炮位的两座大口径开花大炮坐卧在铁甲堡中,直冲苍穹,炮口幽深而奇长。
水师大提督候裕田身着青甲,手握佩刀,站在天王锦绣龙旗下,他回身一眼就看出这艘战船上的毛病。
他一一记在心里,想着石镇清对他刚刚说过,工部尚书戴亨这几日就要带着一批武器弹药和工匠来到,他正好和戴亨切磋下。
他抬头看去,左边的一艘铁甲舰也大不一样,此舰吃水极深,船上上下两层炮房。
每层整齐排列十二门中口径大炮,炮口伸出窗口外数米。
候裕田眉头紧锁,他听石镇清说过,这三艘铁甲舰还没经历过战阵。
因此无论战船还是船员,都是新的,还需要磨合。
候裕田的来到,让石镇清解了燃眉之急。
石镇清亲封他为武将军。
他旁边的军帅陆顺德也眯起眼睛看的津津有味。
他指着第二艘铁甲舰说道:“候帅,这铁甲舰果然是好宝贝,您的雄风是不是又找回来了?”
候裕田默不作声。
片刻后他才说道:“我此来翼王军中效力,翼王如此看重咱们,咱们必然要用十二分力。没想到翼王在四川短短的一年间,竟然建立了如此庞大的战舰群,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候裕田伸手一指,接着说道:“不过你看那艘铁甲舰,明显吃水太深,若是打起炮来,船上十几门大炮同时轰炸敌人,必定反复颠簸,船身不稳。这是作战的大忌,再看咱们这艘铁甲舰,比起我当时改良的飞儿复来号,还是有些问题。”
陆顺德顺着候裕田所指的方向看去。
顿时恍然大悟。
“候帅,吃水太深的话,发生大战,中弹后很容易进水倾覆,而且不耐腐蚀。会缩短使用年限。”
候裕田点了点头。
“不错,这大炮明显是仿制最先进的西洋大炮。大炮都是好的,而且口径越大,威力越大。若是铁甲舰对攻,大口径的几发炮弹就能将对手击沉,但是中口径的就不行了,攻城效果也差点劲。”
陆顺德顺着他话的意思接话道:“候帅的意思是,不如减少中口径大炮的数量,换成大口径的?”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一会攻城你看看就知道了。”
陆顺德再看向第三艘铁甲舰,仅建左右两个铁堡,中间卧着两座大口径开花炮。
陆顺德当场也指出了问题:“候帅,你看,这第三艘只能兼顾两侧,前后敌舰来袭就不行了,很容易遭到炮击。”
候裕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综合几点,还需要改良。大战在即,越快越好。等夺占武昌之后再说吧。”
说完,他眼睛突然看向挂在炮口的湖广总督官文。
官文此刻被死死绑在炮口上,他白嫩的大肚皮在烈日下更显得刺眼。
他正被悬空吊着,面对巨型大炮,恐惧之心已经深入骨髓,他全身挣扎的几乎脱力。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武昌城头密密麻麻的清军。
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听从总兵官金国琛的建议,留在城内,哪怕最后死在城内,也是光荣的殉节。
金国琛是原湖北巡抚胡林翼死后留给他的大将。
此人多次和太平军交手,是一位久历戎行的知兵大将。
但一切都晚了,他现在却不得不屈辱而死。
他回身眺望远处,依稀看到被抬下去正是三夫人苏楚男,这位美人曾经也是胡林翼的义妹。
曾几何时,也是官文最得宠的夫人。
他曾为此三日不下床。
但自从色衰后,他也很少去跟她有过交谈。
就在刚才,他见苏楚男靠在大船的栏杆上。
正在弹琴为他送行。
尽管江上风浪很大,他依稀能够听出曲中的幽怨。
他闭上眼睛,正在等待被重炮轰杀。
就在这时,太平军中一艘舢板船飞也似的离开了战队。
在武昌城头的湖北巡抚吴昌寿和总兵官黎朝相见太平军的一艘舢板船飞也似的来到。
二人十分诧异。
黎朝相将一柄裂纹的望远镜从腰间取出。
他用牛一般的大眼睛顺着镜片看去。
在模糊不清的镜面上,他看到太平军舢板船上一共才二十几个人,其中一人正在不停地朝着城头摇着一面黄色小旗。
他冲着远处了望,忽然发现官文正被绑在太平军的铁甲舰上。
慌的他单手没拿住,竟然失手将望远镜滑落在了地上。
吴昌寿年过五旬,眼睛已经花了,他本来就看不清东西。
因此望远镜摔碎了,他也毫不在意。
吴昌寿以为太平军要开始攻城了。
他冲着矮墩墩的黎朝相叹了一口气,问道:“黎将军,你这么惊慌,长毛要攻城了吗?”
黎朝相有些失魂落魄,他眼神沮丧,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是,抚台大人,你猜我看到谁了?是制台官大人,他……他竟然被长毛抓住了,还被绑在了那艘巨炮上面。看来……看来长毛想要轰杀他。”
“啊”吴昌寿颤颤巍巍,差一点就要跌倒。
他趴在垛口前四处了望。
“在哪里?快指给我看。”
黎朝相朝着那艘铁甲舰伸手一指。
“就在那。快看。”
吴昌寿躬着腰,眯着眼看了许久。
一个花花的影子映入眼帘。
太远了,他实在是看不清。
吴昌寿嘀咕道:“怎么可能,官制台不是去田家镇接懿旨,请援兵去了吗?怎么会被长毛捉去?”
黎朝相看着太平军的船只马上靠岸,他问道:“太平军的那艘舢板要靠岸了,要攻击吗,大人?”
吴昌寿眨了眨眼睛,他看向近处渡口上停泊的太平军战船。
又转头看着城头上的清军忽然紧张起来。
炮兵们手握火把,就要对准太平军的舢板船开炮。
吴昌寿犹豫了一下。
他突然摆手说道:“来人很少,不像是攻城,看看他们什么意思。”
太平军船靠岸后,张大牛第一个跳上岸去。
他不顾安危,只身来到距离城墙八十米处。
对着武昌城头上空猛然射出一支响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