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修在猎场遇刺的消息,帝京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他称病闭门多日,养伤期间倒也躲开了姬鞒那堆腌臢事。
如今总算盼得人归,只是解药可曾寻到?
“若真带回解药,倒还罢了;万一落空……”苏景逸话音戛然而止,眉峰微蹙,显然暗忖诸多关节。
此时局势如履薄冰,濯王府被明枪暗箭盯着。
琪王已废,只要濯王伤愈,储位之争怕要尘埃落定。
苏欢淡声道:“谁能料得准。”
苏景熙冷哼:“濯王遇刺这桩事,至今没个水落石出。若真是琪王所为,正好教他罪加一等!”
苏景逸摇头:“可惜,不是他。”
苏景熙挑眉:“三哥怎这般笃定?”
苏景逸道:“此事对他百害无利,他没理由自投罗网。就算真做了,也未必能将他彻底扳倒。”
话虽如此,苏景熙胸口那股郁气仍散不去,烦躁地揉了把脸:“帝京这潭水,当真浑得很!”
苏欢没掺和兄弟俩的议论,抬眸瞥向车外:“到了。”
……
顾赫早在前厅候着,听下人通传,亲自迎了出来。
“欢儿!”
瞧见那张清婉面庞,顾赫心绪翻涌。
不过月余未见,竟发生这许多变故。
苏欢牵着苏芙芙,款步上前施了一礼:“顾叔叔此番周全之恩,欢儿没齿难忘。”
苏景逸、苏景熙紧随其后行礼,连苏芙芙也乖乖弯腰,粉白绣海棠的棉袄将她衬得像团雪团子,娇憨可爱。
顾赫忙虚扶:“欢儿何须多礼!这原是我该做的。”
他压下感慨,问:“昨儿朝会的事,你们都听说了?”
苏欢轻轻点头。
琪王府被抄的动静,早传遍帝京了。
顾赫望着几个孩子,眼眶发涩:“好、好!知道便好!总算能给崇漓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了!”
苏欢心头一暖。
父亲遭亲弟所害,幸而有顾赫这般挚友,为伸冤奔走不惜代价。
人生得一知己,当真难能可贵。
她执意行完礼:“这些年,劳烦您了。”
“说什么劳烦!”顾赫摆手,“我们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
酸涩过后,欣慰漫上心头。
顾赫受了礼,忙道:“外头冷,快进屋里坐!”
众人入屋落座,下人奉上热茶。
顾赫笑道:“这碧螺春,还是上次你从茶庄捎来的,滋味清醇甘厚,难怪你那酒肆生意兴旺。”
苏欢接手产业后,铺子接连扭亏为盈,茶庄更是日进斗金。
她定期给几家故交送茶,顾府便是其一。
“您喜欢就好。”苏欢眉眼弯起。
一旁顾夫人李氏接话:“何止老爷喜欢,就连梵儿向来不爱喝茶的,也常泡来喝呢。”
顾梵没想到突然被提及,身子一僵,下意识看向苏欢。
苏欢笑道:“当真?那再好不过。茶庄新茶到了,回头再给您送些。”
顾梵张了张嘴,想说“不必麻烦”,话到唇边又咽回去,半晌才道:“……多谢欢欢妹妹。”
孙氏越瞧苏欢越欢喜。
这姑娘品貌双全,帝京贵女里也难寻敌手。
更难得的是,她拖着弟妹、为父母兄长申冤,其中艰辛,李氏看在眼里,既疼又敬,愈发觉得亲近。
她笑着说:“小时候你们一处玩,梵儿只听你的话。如今你送的茶,他自然———”
“咳!”
顾赫猛地咳嗽打断,朝李氏使眼色:“阿湘,去瞧瞧小厨房备菜了没?景逸、景熙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得好好招待。还有芙芙最爱的百合银耳羹,也催着些。”
李氏一愣,这辰光还早呢!
但夫妻多年,她秒懂顾赫意思,笑着应道:“好,我这就去催。”
待李氏离席,顾赫看向苏欢。
苏欢端坐着,笼着暖手炉,眉眼舒展,似没察觉方才的微妙。
顾赫暗松口气,余光瞥见自家儿子垂首饮茶,却又犯起愁来。
李氏早跟他提过,说梵儿对欢儿有意思。
当时他没当回事,只当是儿时情谊。
梵儿比欢儿大几岁,向来当妹妹疼;苏家出事后,几个孩子回京不易,梵儿多照拂些也该当。
谁知夫人今天话里话外,竟有撮合之意。更让他意外的是———儿子瞧着是真对欢儿上了心!
这反应,再迟钝也瞧得出不对劲了。
可梵儿从没跟他提过这茬,如今该如何处置?
换做旁人,顾赫断不会这般费心。
但苏欢不同———他早把她当亲闺女看。
苏崇漓夫妇不在了,苏欢才十七,孤苦无依,终身大事岂能轻忽?
他原打算等诸事尘埃落定,再给苏欢把把关,备份厚嫁。
谁料……
顾赫斟酌半晌,轻声开口:“欢儿,你爹娘和兄长的事,如今也算有了结果。陛下体恤,吩咐给你们姐弟添些抚恤,不日便送抵苏府。你……可曾想过将来的归宿?”
苏欢抬眸,乌眸清澈透亮,笑问:“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