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苑。
姬溱溱的马车在门前稍停,只遣人送了些衣物吃食。看守侍卫几番查验,才敢搬入。
她本人自然是半步也踏不进的。
姬溱溱倒也识趣,不多耽搁,乘马车回了宫。
在外人看来,这已是对同父异母的兄长的患难与共。
这般光景下还敢依傍姬鞒,分明是决意跟他们站队了。
……
“她在宫里就这么个靠山,不这么做,能怎么着?”
钦敏郡主得了信,即刻往苏府找苏欢‘说嘴’去。
那几人的动静,她向来盯得紧:“眼下不抱紧这根独苗,她也没别的路走。”
苏欢却不这么想:“孟贵妃和姬鞒又不是她亲娘亲哥。听说她在琉璃宫只住了几年,也谈不上多深的情分。”
一个极不受宠的公主,没亲娘护着,能在宫里站住脚,本就不简单。
她当初能巴上孟贵妃母子,就说明绝不像表面那样单纯无辜。
如今那母子大难临头,她反倒忙前忙后,没独自跑路。
钦敏郡主若有所思:“难不成……真有情谊?”
话出口,自己先笑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深宫里的人,谁不是满肚子算计?
可她实在猜不透姬溱溱图什么:“她难不成真觉得姬鞒能翻身?”
苏欢挑着手里几味药材:“不到最后,谁能笃定输赢?”
姬鞒虽落难,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哪能轻易倒下?
就算他不想争,那些依附的势力也不会答应。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钦敏郡主瞧她摆弄药材,百无聊赖地耸肩:“可不是?要不是你及时稳住陛下病情,早乱套了!”
可即便如此,朝中局势也不乐观:姬帝身子骨实在不行了,欢欢能救一回,还能救两三回?
下面的人早对那位置觊觎已久,若他日姬帝有何不测……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苏欢眉眼沉静,好似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钦敏郡主看她没兴致,便不再提。
不想苏欢忽的问起另一桩事:“郡主与凤王殿下熟络吗?”
“谁?凤王?”钦敏郡主猛地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前宫宴上见过几回,后来他极少出府,便见得少了。怎么突然问起他?”
苏欢道:“今日在街上遇见凤王府的人,在小摊贩那买货。”
钦敏郡主很快明白:“这倒不稀奇。他府里时常缺东少西,他那病又得靠这些调养,只能自己出去采购。”
看来这事不止百姓知道,连他们这些人也早有耳闻。
听钦敏郡主的意思,凤王府这般光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
“到底是皇子,何至于此?”
钦敏郡主以为苏欢心生怜悯,也叹了口气:“一个残废皇子,又没母族撑腰,能怎样?”
苏欢对这位凤王殿下的出身也略有耳闻。
听说他生母只是个寻常贵人,因貌美被姬帝宠幸过阵子,生下四皇子后,气血两亏,难产而亡。
四皇子开府前,在宫里没少受委屈;出了宫也没好到哪去,算是皇子里最落魄的。
除了没背景,还有个致命缺陷。
十四岁时从马上摔下来,折了条腿。
这么个无权无势、连身子都不硬朗的皇子,任谁看都是累赘。
谁愿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苏欢沉吟片刻:“这么说,这位凤王殿下,日子当真清苦。”
“其实这样也不错。”钦敏郡主托着腮,“至少不用卷入纷争,也不用提心吊胆。你没见过他,性子温吞得很,许是小时候遭的罪,没什么脾气。就算宫人犯了错,他也不苛责,只想着息事宁人。”
钦敏郡主向来瞧不上这种没脾气的,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对这样的人来说,安分守己,未必不是福。
苏欢唇角极淡地弯了弯:“那倒也是。”
……
丞相府。
烛影摇红,书房里静得能听见针落。
一抹如水月色漫过窗棂,悄然覆在那道修长挺拔身影上,几乎与玄衣相融。
低沉清越的嗓音淡淡响起:“就这些?”
冷翼单膝跪地,垂首道:“回主子,属下亲查过沈墨的尸身,伤痕与案卷所述几乎一致。”
魏刈随意翻看着手里薄薄的卷宗。
半个时辰前,廷尉寺对沈墨尸检的结果,转眼就到了他手上。
魏刈不用细看,也猜得出上面写了什么。
无非是些用烂了的伎俩,说辞都大同小异———沈墨案发后’精神崩溃‘,经不住审讯,撑不住死在狱中。
这糊弄旁人还行,在魏刈眼里,简直是笑话。
“几乎?”
冷影道:“除了正常审讯的伤,沈墨双耳骨被生生插穿断,只剩层皮挂着,伤口里还钉了烧红的铜钉,皮肉焦糊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