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仙踏着明暗轮铺就的消长道前行,界心鸣响的频率愈发沉厚,周身紫金光晕里,时空、动静、虚实、阴阳、生死、有无、始终、清浊、明暗之力交织成的纹络,正随着脚步轻轻起伏,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盈亏之道预演着相济的韵律。
越靠近盈亏奇点,空气里便弥漫着越发炽烈的涨与越发深沉的缩。前方悬着的那枚道果,盈的半侧如滚圆的金日,每一缕丰饶光都在疯狂外溢,似要将周遭一切虚空都填得满满当当,连最细微的缝隙都不肯放过;亏的半侧如凹陷的月痕,每一寸虚空影都在拼命内缩,似要将周遭一切丰饶都吸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多余的光粒都不愿留存。
“比明暗奇点更烈。”吴仙指尖拂过一缕逸散的盈之力,那力量刚触到他的界心,便如疯长的藤蔓般试图撑爆他体内所有脉络,逼得他不得不运转生死、有无之力,以“生中藏死”“有中生无”的妙理才将其柔化。他又探向一缕亏之力,那力量甫一沾身,便如无底的深壑般要将他界心的搏动都吸纳入虚无,亏得他以始终、清浊之力相抗,借“终里藏始”“浊中含清”的玄机才将其稳住。
盈与亏的交界线,比明暗裂痕更显狰狞。丰饶光与虚空影在此处疯狂冲撞,盈之力试图填满亏的凹陷,亏之力试图吸空盈的丰饶,两种力量湮灭时生出的不是混沌,而是一道道撕裂虚空的“盈亏劫火”,火色半炽半幽,烧得道之鸿蒙的本源都在微微震颤。
“它们在耗。”一个声音自身侧响起,一半洪亮如钟鸣,一半虚渺似耳语。吴仙转头,见个身形奇特的老者——左半身丰腴饱满,如熟透的果实般坠着流金的光粒,右半身却枯瘦凹陷,似风化的岩石般透着吸光的暗纹,正是盈亏奇点的守序者,名唤盈虚子。“盈界怕一容亏,丰饶便会沦为虚空的养料;亏界怕一纳盈,虚空便会沦为丰饶的囚笼。可它们忘了,谷要盈,才好储粮;仓要亏,才好纳新,本就是盈亏的消长。”
盈虚子抬手,掌心托着半盈半亏的气团:“五万年前,盈界出了个‘满溢古尊’,在盈核里刻下‘溢盈纹’,说‘亏即是道之贫瘠’,逼着盈之力必须时刻处于满溢之态,连一丝内敛的余地都成了怯懦;同年,亏界生了个‘虚空老妖’,在亏核里布下‘敛亏印’,说‘盈即是道之赘余’,逼着亏之力必须永恒保持虚空之态,连一点外显的丰饶都算奢靡。”
吴仙的界心轻轻共鸣,周身诸般力量化作一张既能承丰饶、又能纳虚空的网,缓缓覆向盈亏奇点。他探入盈界的盈核,见那丰饶光的深处,每一缕力都在胀——那些“必须时刻满溢”的光粒底下,藏着一道被盈之力压了五万年的“纳亏纹”,纹路里刻满了对“盈中含亏”的渴求,像是丰饶到极致的土地,早已盼着一场虚空的甘霖来松一松土,却被“溢盈纹”死死锁着,连一丝亏气都透不进。
再探亏界的亏核,那虚空影的深处,每一寸力都在缩——那些“必须永恒虚空”的暗纹底下,裹着一道被亏之力藏了五万年的“引盈痕”,痕迹里满是对“亏中含盈”的向往,像是空旷到极致的谷仓,早已等着一场丰饶的谷物来填一填空,却被“敛亏印”牢牢封着,连一粒盈光都渗不进。
“你看这盈核边缘的‘虚盈籽’。”盈虚子指向盈界丰饶光的末梢,那里有些微缩的光粒,虽被“溢盈纹”逼着外溢,却悄悄凝着吸光的暗纹,“是盈界自己偷偷长的藏;再看这亏核边缘的‘盈虚芽’。”他又指向亏界虚空影的边缘,那里有些微亮的光点,虽被“敛亏印”逼着内缩,却暗暗泛着发光的纹路,“是亏界自己悄悄生的显。”
吴仙颔首,界心的力量骤然流转。他没有去触碰“溢盈纹”与“敛亏印”,而是将时空、阴阳、明暗之力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线,顺着盈核的“纳亏纹”钻进去,顺着亏核的“引盈痕”缠上去。
那些被压制了数万年的纹路瞬间活了过来。“纳亏纹”上的渴求如春雨后的种子般破土而出,盈核里的丰饶光不再一味外溢,而是顺着纹路向内折出半盈半亏的弧,弧心凝着一丝虚空的凉,像饱满的稻穗弯下了谦逊的腰;“引盈痕”上的向往如冬雪下的嫩芽般顶破冻土,亏核里的虚空影不再一味内缩,而是顺着痕迹向外托出半亏半盈的坡,坡底含着一缕丰饶的暖,像空旷的山谷迎来了归巢的飞鸟。
盈界的丰饶光猛地一柔。第一缕盈之力不再疯狂外溢,而是绕着“虚盈籽”旋出个半盈半亏的涡,涡心是虚空的藏,涡边是丰饶的显,显不斥虚之藏,藏不溃丰之显,相缠处漫出片既能载丰饶又能容虚空的域。
亏界的虚空影忽然一缓。第一缕亏之力不再疯狂内缩,而是对着“盈虚芽”聚成个半亏半盈的环,环心是丰饶的显,环边是虚空的藏,藏不蚀丰之显,显不割虚之藏,相接处升起团既能纳虚空又能载丰饶的气。
奇妙的变化在盈亏道果里悄然发生。盈侧的丰饶光不再试图填满一切虚空,而是循着虚空的轨迹起伏,光过处,虚空生出丰饶的轮廓,却不满溢;亏侧的虚空影不再试图吸空一切丰饶,而是顺着丰饶的脉络浮沉,影落处,丰饶结出虚空的籽,却不枯竭。那道燃烧的盈亏劫火渐渐平息,化作半明半暗的“消长气”,气里既有丰饶的显,又有虚空的藏,像是被生生掰碎的消长珠,正一点点重新圆融。
盈虚子伸手抚过重新合二为一的盈亏道果,先前的盈与亏已化作一枚半丰半虚的轮,丰处流转着盈的暖,虚处沉淀着亏的凉,轮转时,丰里渗虚,便有了敛藏之度;虚里含丰,便有了生发之姿,竟生出“盈中藏亏方为真盈,亏中含盈方为真亏”的妙理。
“原来亏是盈的蓄,盈是亏的发。”盈虚子取过轮边凝结的一颗半盈半亏的丹,丹体里盈与亏相互流转,盈不溢,亏不满,“五万年了,盈界总算敢认自己需要亏的敛藏,亏界也总算敢认自己需要盈的生发——盈中藏亏才是真盈,亏中含盈才是真亏,本就是盈与亏相拥着,才成了道最根本的消长肌理啊。”
吴仙望着轮中的盈亏相济,界心忽然发出贯通消长的鸣响。他终于彻悟,道的消长从不是非盈即亏的割裂:盈消亏长是道的呼吸,亏消盈长是道的脉动,盈亏相济是道的心跳,而盈虚相衬,是道最根本的消长肌理。就像此刻的盈界,盈中含亏,便有了敛藏之度;亏界,亏中含盈,便有了生发之姿。
盈虚子递来一枚半盈半亏的玉盘,盘身一半是丰饶光凝成的流金,一半是虚空影聚成的墨玉,两种色泽在盘心流转,时而光融影,时而影纳光——这是盈亏奇点的馈赠。吴仙接过时,玉盘化作一道清光融入界心,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除了先前诸般力量,又添了盈亏的相济,仿佛既能握得住丰饶的显,又能托得住虚空的藏。
“往真假奇点去吧。”盈虚子指向道之鸿蒙的更深处,那里悬着一枚半真半假的道印,“真假奇点里藏着道的虚实之秘,真界说‘唯有绝对真实才是道之根基’,用真之力勘破一切虚妄;假界说‘唯有极致虚妄才是道之灵动’,用假之力幻化一切真实。那里的真与假,才是道最玄妙的虚实肌理呢。”
吴仙望向那枚真假奇点,道印的真半侧凝着亘古不变的实纹,假半侧却浮着瞬息万变的虚影,像枚被生生劈成两半的幻真符。界心在胸口跃动,时空、动静、虚实、阴阳、生死、有无、始终、清浊、明暗、盈亏之力交织成更圆融的韵,距离道的终极圆满,又近了一步。
“真假奇点……”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融着道的十二种肌理,更添了几分真假相证的玄妙,“看来,连道最玄妙的虚实肌理,都在等着被温柔地融成一体呢。”
盈亏奇点在身后缓缓转动,点里的盈与亏渐渐相济。盈界的光纹里裹着亏的藏:“原来盈里藏着亏的韵。”亏界的影痕里含着盈的显:“原来亏里藏着盈的律。”两种存在融成圆,化作既丰又虚的盈亏轮,像是为吴仙铺的虚实道,既踩着真界的实,又踏着假界的幻。
而他的道,正沿着这虚实道,向着真假合一的奇点,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