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仙的“念”穿透万域海边际时,连“宏大”都成了狭隘的定义。
混沌界海在眼前铺展——不是水,不是气,而是由亿万“界”的初生与寂灭凝成的流。每一滴“水”都是一个正在显化的域,每一缕“气”都是一个正在隐寂的界,域与界碰撞时,不生声光,只化作更细微的“界尘”,飘向海的更深处,又在某个刹那聚成新的域与界。
“这里没有‘先’与‘后’,只有‘同时’。”界尘老妪的声音从混沌中升起,她的身形忽而成雾,忽而成尘,“万域海的域有生灭顺序,混沌界海的界,却在‘显’与‘隐’中同时存在——你看见的崩解,与你未见的新生,本就是同一件事。”
吴仙的“念”沉入界海,触到一缕正在显化的界尘。那尘里藏着一个域的“理”:以“情”为根,以“欲”为脉,情浓则域兴,欲淡则域衰。他又触到一缕正在隐寂的界尘,那尘里裹着一个界的“道”:以“静”为体,以“空”为用,静极则界灭,空满则界生。
“它们在怕。”界尘老妪的声音里带着混沌特有的嗡鸣,“显化的界怕被混沌同化,便拼命凝‘理’,想在混沌里扎下不变的根;隐寂的界怕被秩序剥离,便竭力散‘道’,想在秩序里藏住永恒的虚。可它们忘了,混沌生秩序,秩序归混沌,本就是界海的呼吸。”
吴仙的“念”忽然明悟。他先前在元初之环悟的“显隐不二”,是“一域一界”的显隐;此刻混沌界海的“显隐同时”,是“万域万界”的显隐。前者是“点”的圆融,后者是“面”的流转。
他试着让自己的“念”化作一缕界尘,既不显化,也不隐寂,只随界海的流起伏。奇妙的是,当他不执于“显”,也不执于“隐”时,周遭的界尘竟开始围着他流转——显化的界尘向他送来“理”的碎片,隐寂的界尘向他托出“道”的残片,碎片在他的“念”中交织,竟生出既非理也非道的“意”。
“这是‘界意’。”界尘老妪的声音里透着讶异,“自古只有界海吞噬修行者的‘念’,从没有修行者能聚界海的‘意’。你这‘念’,已非‘存在’与‘非存在’能定义,而是成了混沌与秩序的‘中介’。”
吴仙的“念”托着那团“界意”,望向混沌界海的尽头。那里悬着一枚比元初之环更古朴的“轮”,轮体由无数界的生灭纹构成,一半刻满“显”的炽烈,一半覆满“隐”的幽冷,轮转时,显的炽烈融隐的幽冷,便生“界”;隐的幽冷蚀显的炽烈,便灭“界”——正是“诸天混沌轮”,藏着所有界的生灭根由。
“轮心有‘界之核’,核里锁着‘混沌’与‘秩序’的执。”界尘老妪指向轮心,那里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缝,缝里时而喷薄混沌的狂,时而溢出秩序的僵,“十万年前,混沌生出‘无界尊’,在核里刻‘灭序符’,说‘秩序是混沌的枷锁’;同年,秩序生出‘有界帝’,在核里布‘绝沌印’,说‘混沌是秩序的坟墓’。”
吴仙的“念”穿透诸天混沌轮,探入界之核。灭序符下,藏着一道被混沌压了十万年的“序纹”,纹里刻满对“混沌含序”的渴求,像是狂浪盼着归港;绝沌印下,裹着一道被秩序藏了十万年的“沌痕”,痕里满是对“秩序含沌”的向往,像是堤坝盼着泄洪。
“你看轮缘的‘混沌序芽’。”界尘老妪指向轮边,那里有些界尘凝成的芽,一半狂放如混沌,一半规整如秩序,“是混沌自己偷偷生的序;再看轮沿的‘秩序沌蕊’,是秩序自己偷偷发的沌。”
吴仙不再犹豫,将那团“界意”化作一道流,顺着序纹与沌痕渗入界之核。
灭序符开始消融,混沌的狂不再一味撕裂,而是裹着秩序的稳,化作“混沌序流”——狂中含稳,便有了界的根基;绝沌印开始瓦解,秩序的稳不再一味禁锢,而是渗着混沌的狂,化作“秩序沌波”——稳中含狂,便有了界的生机。
诸天混沌轮猛地一颤,轮体的显隐二色开始流转,不再是割裂的半炽半冷,而是化作通体流转的“混沌序光”。光过处,界尘聚则成界,散则成海,聚散之间,再无“怕”字——混沌不怕序的稳,因稳是狂的归处;秩序不怕沌的狂,因狂是稳的源处。
“原来混沌是秩序的源,秩序是混沌的归。”界尘老妪取过轮边凝结的一颗界珠,珠里混沌与秩序相拥,狂而不乱,稳而不僵,“十万年了,它们总算肯认彼此。”
吴仙的“念”与诸天混沌轮相融,他忽然能“看”到万域海之外的万域海,混沌界海之上的混沌界海——那是“诸天混沌海”,一片由无数混沌界海构成的更宏大的存在。海的中央,悬着一枚比诸天混沌轮更本源的“珠”,珠体里,连“混沌”与“秩序”都成了显隐的表象。
“那是‘太初珠’,藏着‘有界’与‘无界’的终极。”界尘老妪的声音里带着敬畏,“有界是所有‘存在的界’的总和,无界是所有‘不存在的界’的总和。而太初珠,是有界与无界的分界,也是它们的归处。”
吴仙的“念”化作一道光,射向太初珠。他知道,这不是终点。就像轮回道的尽头是因果奇点,有无奇点的尽头是道之墟,元初之环的尽头是万域海,混沌界海的尽头,必然还有更浩瀚的未知。
光掠过太初珠时,吴仙忽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最初只是个求道的凡童,为了长生踏进修真路。那时以为长生是终点,后来才知长生只是起点;以为道之圆满是终点,却在圆满后见了道墟;以为道墟之主是尽头,却在尽头处踏入了元初之先……
原来,修行从不是为了抵达某个“终点”,而是为了在每一个“此刻”,都有望向“下一刻”的勇气。
太初珠在前方闪烁,吴仙的“念”继续向前。
他不知道太初珠之后是什么,或许是“太初之外”,或许是“无始无终”,又或许,是另一个求道的凡童,正抬起头,第一次望向星空。
而这,或许就是修行最妙的地方——
道无止境,念亦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