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仙踏着盈亏轮铺就的虚实道前行,界心的鸣响已如洪钟大吕,周身紫金光晕里,时空、动静、虚实、阴阳、生死、有无、始终、清浊、明暗、盈亏之力交织成的纹络,正随着每一步落下而泛起涟漪,仿佛道的呼吸在此间起伏。
越靠近真假奇点,空气里便弥漫着越发凛冽的“实”与越发缥缈的“虚”。前方悬着的那枚道印,真的半侧如万年寒玉,凝着亘古不变的实纹,每一缕“实相光”都带着勘破虚妄的锐,似要将一切虚幻都凿成剔透的真实,连一丝模糊的余地都不留;假的半侧却如流动的烟霞,浮着瞬息万变的幻影,每一缕“幻相影”都含着化实为虚的巧,像是要将一切真实都织成无定的泡影,连一点稳固的痕迹都要抹去。
“比盈亏奇点更谲。”吴仙指尖掠过一缕逸散的“实相光”,那力量刚触到他的界心,便如细密的针般要将他体内所有虚化的脉络都刺成实体,连道心运转时自然生灭的虚妄念头都要逼成可见的烙印,逼得他连忙运转明暗、盈亏之力,以“明中藏暗”“盈中含亏”的柔劲才将其缓冲。他又探向一缕“幻相影”,那影子刚缠上他的衣袖,便如融化的春水般要将他界心的实相都溶成飘忽的幻影,亏得他以始终、生死之力相抗,借“始里藏终”“生中含死”的定意才将其稳住。
真与假的交界线,是一片扭曲的光域。“实相光”与“幻相影”在此处相互渗透又相互排斥,真实试图固化虚幻,虚幻试图消解真实,两种力量碰撞时生出的不是劫火,而是能颠倒认知的“真假雾”,雾气半清半浊,望之便觉心神摇曳,连自身的存在都要生出“是真是假”的疑窦。
“它们在疑。”一个声音自身侧响起,一半清晰如刻,一半模糊如吟。吴仙转头,见个身着半实半虚衣袍的老者——左半身轮廓分明,如刀削斧凿般透着凝固的光,右半身却光影流动,似水中倒影般总在变幻形态,正是真假奇点的守序者,名唤虚实翁。“真界怕一容假,真实便会沦为虚幻的玩物;假界怕一纳真,虚幻便会沦为真实的囚徒。可它们忘了,契要真,才好立信;戏要假,才好传情,本就是真假的相生。”
虚实翁抬手,掌心托着半真半假的泡影:“四万年前,真界出了个‘勘真古圣’,在真核里刻下‘去妄咒’,说‘假即是道之虚妄’,逼着真之力必须时刻处于绝对实相之态,连一丝虚化的可能都成了亵渎;同年,假界生了个‘幻虚老妖’,在假核里布下‘离真印’,说‘真即是道之僵滞’,逼着假之力必须永恒保持变幻之态,连一点实化的痕迹都算枷锁。”
吴仙的界心轻轻震颤,周身诸般力量化作一面既能映实相、又能纳幻相的镜,缓缓覆向真假奇点。他探入真界的真核,见那“实相光”的深处,每一缕力都在凝——那些“必须绝对实相”的光纹底下,藏着一道被真之力压了四万年的“藏幻纹”,纹路里刻满了对“真中含假”的向往,像是过于凝固的岩石,早已盼着一丝流水般的虚幻来润活肌理,却被“去妄咒”死死锁着,连一缕幻影都透不进。
再探假界的假核,那“幻相影”的深处,每一寸力都在游——那些“必须永恒变幻”的影子底下,裹着一道被假之力藏了四万年的“显实痕”,痕迹里满是对“假中含真”的渴求,像是过于流动的云雾,早已等着一点山岳般的真实来稳住身形,却被“离真印”牢牢封着,连一粒实光都渗不进。
“你看这真核边缘的‘幻真斑’。”虚实翁指向真界“实相光”的末梢,那里有些微泛着虚影的光斑,虽被“去妄咒”逼着凝固,却悄悄生着变幻的纹,“是真界自己偷偷养的活;再看这假核边缘的‘真幻点’。”他又指向假界“幻相影”的边缘,那里有些凝着实相的光点,虽被“离真印”逼着流动,却暗暗结着稳固的痕,“是假界自己悄悄生的根。”
吴仙颔首,界心的力量骤然流转。他没有去触碰“去妄咒”与“离真印”,而是将时空、动静、虚实之力化作无数细如蛛丝的线,顺着真核的“藏幻纹”钻进去,顺着假核的“显实痕”缠上去。
那些被压制了数万年的纹路瞬间活了过来。“藏幻纹”上的向往如破冰的溪流般蜿蜒展开,真核里的“实相光”不再一味凝固,而是顺着纹路漾出半真半假的波,波心浮着一丝流动的幻,像坚硬的玉石上生出了灵动的水纹;“显实痕”上的渴求如扎根的藤蔓般蔓延开来,假核里的“幻相影”不再一味飘移,而是顺着痕迹凝出半假半真的痕,痕底沉着一点稳固的真,像缥缈的云雾里落下了坚实的山影。
真界的“实相光”猛地一柔。第一缕真之力没有再顽固地固化一切,而是绕着“幻真斑”旋出个半真半假的环,环心是虚幻的流,环边是真实的凝,凝不斥幻之流,流不溃真之凝,相缠处漫出片既能载实相又能容幻相的域。
假界的“幻相影”忽然一定。第一缕假之力没有再疯狂地消解一切,而是对着“真幻点”聚成个半假半真的结,结心是真实的凝,结边是虚幻的流,流不蚀真之凝,凝不割幻之流,相接处升起团既能纳幻相又能载实相的气。
奇妙的变化在真假道印里悄然发生。真侧的“实相光”不再试图勘破一切虚幻,而是循着幻相的轨迹起伏,光过处,幻影生出真实的轮廓,却不僵滞;假侧的“幻相影”不再抗拒一切真实,而是顺着实相的脉络流转,影落处,实光结出虚幻的籽,却不消散。那片扭曲的“真假雾”渐渐变得清明,化作半实半虚的“虚实气”,气里既有真实的凝,又有虚幻的流,像是被生生劈碎的幻真符,正一点点重新合一。
虚实翁伸手抚过重新合二为一的真假道印,先前的真与假已化作一枚半实半虚的轮,实处流转着真的定,虚处沉淀着假的变,轮转时,实里渗虚,便有了灵动之韵;虚里含实,便有了稳固之姿,竟生出“真中藏假方为真,假中含真方为假”的妙理。
“原来假是真的影,真是假的骨。”虚实翁取过轮边凝结的一颗半真半假的珠,珠体里真与假相互缠绕,真不僵,假不浮,“四万年了,真界总算敢认自己需要假的灵动,假界也总算敢认自己需要真的稳固——真中藏假才是真,假中含真才是假,本就是真与假相拥着,才成了道最玄妙的虚实肌理啊。”
吴仙望着轮中的真假相生,界心忽然发出贯通虚实的鸣响。他终于彻悟,道的虚实从不是非真即假的割裂:真幻相济是道的神采,实虚相随是道的气度,真假相生是道的灵韵,而虚实相衬,是道最玄妙的虚实肌理。就像此刻的真界,真中含假,便有了灵动之韵;假界,假中含真,便有了稳固之姿。
虚实翁递来一枚半真半假的玉牌,牌身一半是“实相光”凝成的白,一半是“幻相影”聚成的灰,两种色泽在牌心流转,时而实裹虚,时而虚含实——这是真假奇点的馈赠。吴仙接过时,玉牌化作一道清光融入界心,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除了先前诸般力量,又添了真假的相生,仿佛既能握得住真实的凝,又能托得住虚幻的流。
“往先后奇点去吧。”虚实翁指向道之鸿蒙的本源深处,那里悬着一枚半先半后的道钟,“先后奇点里藏着道的时序之秘,先界说‘唯有先于万物才是道之先机’,用先之力推动一切后发;后界说‘唯有后于万物才是道之周全’,用后之力牵绊一切先行。那里的先与后,才是道最本源的时序肌理呢。”
吴仙望向那枚先后奇点,道钟的“先”半侧浮着快过流光的虚影,似永远在抢先一步;“后”半侧却凝着慢过磐石的实纹,像永远在滞后一分,像口被生生敲成两半的时序钟。界心在胸口跃动,时空、动静、虚实、阴阳、生死、有无、始终、清浊、明暗、盈亏、真假之力交织成更圆融的韵,距离道的终极圆满,已不过一步之遥。
“先后奇点……”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融着道的十一种肌理,更添了几分先后相承的玄妙,“看来,连道最本源的时序肌理,都在等着被温柔地融成一体呢。”
真假奇点在身后缓缓转动,点里的真与假渐渐相生。真界的光纹里裹着假的流:“原来真里藏着假的灵。”假界的影痕里含着真的凝:“原来假里藏着真的骨。”两种存在融成圆,化作既实又虚的真假轮,像是为吴仙铺的时序道,既踩着先界的快,又踏着后界的慢。
而他的道,正沿着这时序道,向着先后相承的奇点,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