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在环的光尚未褪尽刚柔原的暖,阴阳谷的风已裹着寒热相击的锐响扑面而来。谷口立着两株合抱的古木,左为\"阴榣\",枝桠如凝霜的铁骨,每片叶都渗着阴族的\"寒息\",触之能结出三寸冰花;右为\"阳桑\",树冠似燃火的金蓬,每缕丝都裹着阳族的\"炽气\",碰之可灼出半寸焦痕。
谷如被天地阴阳二气劈开的玉髓沟,东西纵贯着\"阴阳界\":阴族的\"月魄宫\"凿在寒玉脉上,宫墙由千年玄冰砌就,窗棂嵌着随寒息流转的\"凝月珠\",月升时,珠阵相照会漫出\"幽幽\"清辉;阳族的\"日魂殿\"筑在炎金岩间,殿墙由万年熔金浇铸,门楣缠着随炽气腾跃的\"焚日丝\",日中时,丝阵相缠会迸发\"灼灼\"焰光。两族的界碑是块半阴半阳的\"阴阳石\"——正面刻着阴族的月纹,背面镂着阳族的日纹,石心嵌着枚太极鱼形的\"通阳玉\",阴面被寒息冻成青蓝色,阳面被炽气灼成赤金色,石缝间竟生着株\"阴阳草\",草茎如冰线缠金缕,花叶分呈月白与日红,硬生生把裂石缀成了整体。
吴仙立在阴阳石前时,正逢两族的\"祭界日\"。
阴阳界两侧,阴族的冰盏挨着阳族的火盆:阴女将淬过寒息的\"镇炎冰\"抛给岩畔的阳姬,说\"嵌在日魂殿顶,防焚\";阳男将浸过炽气的\"暖寒焰\"扔给崖前的阴郎,说\"围在月魄宫墙,防冻\"。但没人敢踏过石顶的\"寒炽线\"——前日有个阴童拾了片飘到西侧的\"焚日丝\",握在掌心,竟引得周身冰纹融作水痕,差点失了族印;阳族的幼崽偷溜到东侧采\"凝月珠\",被阴族的护宫蟒追得慌了神,撞翻了月魄宫的储冰窖,便传起\"阴族逐寒,阳族恋炽\"的话。
\"这里的'拒',是'别'的影。\"疑丝的声音混在阴阳相搏的声响里,\"但你看那座'断阳桥'。\"
吴仙望去,谷中央有座断成两截的玉虹桥,原是两族合造的\"通谷桥\",如今西侧的桥身被寒息蚀得只剩冰骨,露着的缝隙里还凝着阴族的冰棱;东侧的桥段被炽气烧得只剩金绳,裂纹里卡着阳族的火珠。桥边,阴族的老冰匠正对着块\"阳融冰\"皱眉——冰是阳族用炽气凝的,原该耐灼烧,可他凿了十三日,冰总在阴阳界处崩解,像被无形的冰刃劈过;对面的岩堆旁,阳族的老火匠正对着块\"阴燃火\"叹气——火是阴族用寒息燃的,原该抗冰冻,可他炼了十三月,火只缩成焰核,像失了温度的残烛。
\"这是'执'的障。\"吴仙走到断阳桥前,见阳融冰的冰纹间凝着层薄霜——是冰匠的\"畏\":怕越界触怒阳族,凿冰时总往回撤力;阴燃火的火纹里裹着圈冷烬——是火匠的\"恨\":记着阴族曾用寒息冻裂了日魂殿的储火窑,炼火时总不敢多添炽气。
他指尖的共在环贴着阳融冰与阴燃火转了圈,环光里浮出两段影:一段是冰匠的祖父,曾捧着阳族凝的阳融冰,凿出\"护阳盏\",护住了被寒息冻伤的阳族幼崽;一段是火匠的祖母,曾握着阴族燃的阴燃火,炼出\"固阴炉\",护住了被炽气灼焦的阴族药田,阳族用炽气帮阴族化解了寒息过盛的旧疾——原来他们的\"隔\",早被祖辈的\"援\"熔在一处。
\"阴怕的不是炽气,是你心里的'冷';阳防的不是寒息,是你念里的'燥'。\"吴仙对冰匠说,又对火匠轻语,\"你凿的不是冰,是想让族人安宁的愿;他炼的不是火,是想让谷里的家添些护的盼,本是一条心。\"
冰匠深吸口气,将阳融冰往阴阳界外移——那薄霜竟顺着冰纹的脉络散了,冰身浸进炽气时生出火纹,稳稳连成片冰网;火匠捧着炽气,往阴燃火的纹路上注去——那冷烬竟随着火缝的舒展消了,火身裹着寒息时结出冰纹,密密聚成簇火焰。冰网透出的寒,刚好熄了火上的燥;火焰凝出的炽,恰好化了冰里的寒。
断阳桥的\"裂\"合了。
月上中天时,阴阳谷的\"寒炽台\"腾起阴阳交织的雾霭。
台是两族共筑的,西侧摆着阴族的冰凿,东侧放着阳族的火钳。阴族的冰匠教阳族少年\"凝冰术\",说能让日魂殿的金梁添些凉意;阳族的火匠教阴族少女\"燃火法\",说能让月魄宫的冰柱更耐寒冻。有个断臂的阴族乐师,正用一曲《寒月吟》换阳族的\"续骨膏\"——膏能让他断臂处生出暖肌,曲能让阳族的幼崽安神,各得其所。
但吴仙注意到谷后的\"弃物渊\"。
渊里堆着些\"残品\":有阴族崩裂的废冰器,阳族嫌它太过阴寒;有阳族燃尽的旧火具,阴族怕它太过炽烈。可吴仙\"觉\"到这些残品里藏着\"合\"的机缘:冰器的寒性可让火具添份\"敛\",火具的热性可让冰器增份\"活\"。
他让共在环在渊上转了圈,环光过处,残品们自己凑到一起:废冰器拼上旧火具,寒息顺着火纹渗进去,竟凝成只\"阴阳盏\";碎了的火盏嵌进冰器的裂缝,盏光裹着冰辉,长出块\"测阳碑\"——原来\"无用\",只是没找对\"相生\"的法。
渊边的拾荒老丈拿起阴阳盏,盏身触之能聚寒息,握之可凝炽气,还能随阴阳转换光泽,惊得直拍大腿。
弃物渊的\"废\"活了。
日头西斜时,阴阳谷的\"融寒坪\"腾起寒息与炽气交织的云气。
坪是两族共造的,西侧架着阴族的冰炉,东侧支着阳族的火灶。阴族的冰匠教阳族少年\"融冰术\",说能让日魂殿的金砖生出冰纹;阳族的火匠教阴族少女\"炼火法\",说能让月魄宫的冰砖更耐火缠。两族的族长正为\"护谷阵\"争执——阴族说该以寒息为基,稳固谷土;阳族说该以炽气为底,活络谷脉。寒炽台上的月纹与日纹缠成死结,竟把两族插上去的测寒针、探热尺全绞成了碎末。
\"这是'分'的结。\"吴仙走上寒炽台,共在环的光漫过台面,死结般的纹路忽然顺着石缝舒展开,在西侧分划出\"聚寒区\",在东侧圈出\"凝炽带\",中间留出条\"共谷道\"——原来台下藏着道贯通东西的阴阳暗脉,寒靠热敛威,热靠寒制烈,本是同源。
他对阴族族长说:\"八十年前你们的冰田遭炽火焚,是谁用寒息引开了炽气?\"又对阳族首领道:\"七十年前你们的火田被寒冰压,是谁用炽气融开了寒息?\"
寒炽台忽然震颤,月纹与日纹在台心汇成个\"通\"字。有个阴族少年摸出块刻着日纹的冰佩,阳族少女掏出片嵌着月纹的火符,佩与符合在一起,竟发出清越的共鸣——那是七百年前两族合制的\"通阴符\",早被当作废品埋在谷底。
寒炽台下的\"戾\"散了。
共在环在吴仙掌心转得轻捷,光里映出更远的影:西域的\"虚实泽\"中,虚族与实族正隔着虚实界对垒,虚族的雾旗凝着幻影,实族的石幡沉着真形——或许,下一站该去那里看看,让\"共在\"的暖,也渗进那些被\"形\"隔了太久的地方。
共在环的光,又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