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在环的光尚未敛去阴阳谷的暖,虚实泽的雾已漫过幻真交织的界碑——泽北的虚域浮着流动的\"镜雾沙\",每粒沙都裹着虚族的\"幻气\",触之能映出千层影;泽南的实域沉着凝实的\"磐石土\",每撮土都渗着实族的\"真息\",握之能凝成寸方石。
泽如被天地虚实二力揉过的琉璃盏,东西纵贯着\"虚实线\":虚族的\"雾隐城\"悬在幻雾泉上,城砖由千年雾晶熔铸,窗隙飘着随幻气流转的\"虚丝\",风起时,丝影相叠会晃出\"幢幢\"虚影;实族的\"石落堡\"嵌在玄石脉间,堡墙由万年顽石凿就,门缝塞着随真息凝止的\"实钉\",雨落时,钉阵相击会闷响\"咚咚\"实音。两族的界标是块半虚半实的\"虚实镜\"——镜面刻着虚族的雾纹,镜背镂着实族的石纹,镜缘缠着半段\"幻真链\",虚侧被幻气蚀成透明,实侧被真息凝作乌金,镜座缝隙里竟生着株\"幻真草\",草叶一面映着流云虚影,一面凝着磐石真形,硬生生把裂镜缀成了整体。
吴仙立在虚实镜前时,正逢两族的\"换物节\"。
虚实线两侧,虚族的雾篮挨着实族的石筐:虚女把织着幻气的\"隐石纱\"抛给岩下的实姬,说\"裹在石堡顶,防窥探\";实男将淬着真息的\"固雾石\"扔给雾畔的虚郎,说\"压在雾城角,防吹散\"。但没人敢踏过镜沿的\"幻真界\"——前日有个虚童捡了块滚到北侧的\"实钉\",握在掌心,竟引得周身雾纹凝作石痂,差点失了族印;实族的幼崽偷溜到北侧采\"虚丝\",被虚族的护城蜃追得慌了神,撞塌了雾隐城的储雾囊,便传起\"虚族逐幻,实族恋真\"的话。
\"这里的'别',是'执'的影。\"疑丝的声音混在虚实相荡的声响里,\"但你看那座'断虚桥'。\"
吴仙望去,泽中央有座断成两截的玉石桥,原是两族合造的\"通泽桥\",如今北侧的桥身被真息蚀得只剩雾骨,露着的缝隙里还飘着虚族的虚丝;南侧的桥段被幻气磨得只剩石筋,裂纹里卡着实族的实钉。桥边,虚族的老雾匠正对着块\"实融雾\"皱眉——雾是实族用真息凝的,原该耐冲撞,可他织了十五日,雾总在虚实线处散作青烟,像被无形的风刀割过;对面的石堆旁,实族的老石匠正对着块\"虚凝石\"叹气——石是虚族用幻气铸的,原该抗崩裂,可他凿了十五月,石只裂出蛛网纹,像失了筋骨的脆玉。
\"这是'执'的障。\"吴仙走到断虚桥前,见实融雾的雾纹间凝着层薄冰——是雾匠的\"惧\":怕越界触怒实族,织雾时总往回收力;虚凝石的石纹里裹着圈空穴——是石匠的\"怨\":记着虚族曾用幻气迷乱了石落堡的储石窖,凿石时总不敢多添真息。
他指尖的共在环贴着实融雾与虚凝石转了圈,环光里浮出两段影:一段是雾匠的祖父,曾捧着实族凝的实融雾,织出\"护实帐\",护住了被幻气迷晕的实族幼崽;一段是石匠的祖母,曾握着虚族铸的虚凝石,凿出\"固虚碑\",护住了被真息震裂的虚族药圃,实族用真息帮虚族稳住了幻气过散的旧疾——原来他们的\"隔\",早被祖辈的\"援\"织在一处。
\"虚怕的不是真息,是你心里的'空';实防的不是幻气,是你念里的'滞'。\"吴仙对雾匠说,又对石匠轻语,\"你织的不是雾,是想让族人安稳的愿;他凿的不是石,是想让泽里的家添些护的盼,本是一条心。\"
雾匠深吸口气,将实融雾往虚实线外移——那薄冰竟顺着雾纹的脉络化了,雾身浸进真息时生出石纹,稳稳连成片雾帐;石匠捧着真息,往虚凝石的纹路上注去——那空穴竟随着石缝的舒展填了,石身裹着幻气时结出雾纹,密密聚成块石碑。雾帐透出的幻,刚好柔了石上的硬;石碑凝出的真,恰好固了雾里的飘。
断虚桥的\"裂\"合了。
月上中天时,虚实泽的\"幻真台\"腾起虚实交织的雾霭。
台是两族共筑的,北侧摆着虚族的雾梭,南侧放着实族的石凿。虚族的雾匠教实族少年\"织雾术\",说能让石落堡的石墙添些韧性;实族的石匠教虚族少女\"凿石法\",说能让雾隐城的雾壁更耐冲撞。有个盲眼的虚族乐师,正用一曲《幻音引》换实族的\"明目石\"——石能让他眼畔生出幻瞳,曲能让实族的幼崽安睡,各得其所。
但吴仙注意到泽后的\"弃物坑\"。
坑里堆着些\"残件\":有虚族散了形的废雾器,实族嫌它太过虚幻;有实族崩了角的旧石器,虚族怕它太过沉滞。可吴仙\"觉\"到这些残件里藏着\"合\"的机缘:雾器的幻性能让石器添份\"灵\",石器的真性能让雾器增份\"稳\"。
他让共在环在坑上转了圈,环光过处,残件们自己凑到一起:废雾器裹上旧石器,幻气顺着石纹渗进去,竟凝成只\"虚实铃\";碎了的石铃嵌进雾器的缝隙,铃音裹着雾影,长出块\"测幻碑\"——原来\"无用\",只是没找对\"相成\"的法。
坑边的拾荒老丈拿起虚实铃,铃身晃之能聚幻气,敲之可凝真息,还能随虚实转换音色,惊得直拍大腿。
弃物坑的\"废\"活了。
日头西斜时,虚实泽的\"融幻坪\"腾起幻气与真息交织的云气。
坪是两族共造的,北侧架着虚族的雾织机,南侧支着实族的石熔炉。虚族的雾匠教实族少年\"融雾术\",说能让石落堡的石梁生出雾纹;实族的石匠教虚族少女\"凝石法\",说能让雾隐城的雾柱更耐石击。两族的族长正为\"护泽阵\"争执——虚族说该以幻气为基,隐去泽形;实族说该以真息为底,固住泽脉。幻真台上的雾纹与石纹缠成死结,竟把两族插上去的测幻针、探真尺全绞成了碎末。
\"这是'分'的结。\"吴仙走上幻真台,共在环的光漫过台面,死结般的纹路忽然顺着石缝舒展开,在北侧分划出\"聚幻区\",在南侧圈出\"凝真带\",中间留出条\"共泽道\"——原来台下藏着道贯通南北的虚实暗脉,幻靠真立根,真靠幻显灵,本是同体。
他对虚族族长说:\"九十年前你们的雾田遭巨石压,是谁用幻气引开了真息?\"又对实族首领道:\"八十年前你们的石田被浓雾缠,是谁用真息定住了幻气?\"
幻真台忽然震颤,雾纹与石纹在台心汇成个\"一\"字。有个虚族少年摸出块刻着石纹的雾佩,实族少女掏出片嵌着雾纹的石符,佩与符合在一起,竟发出清越的共鸣——那是八百年前两族合制的\"通幻符\",早被当作废品埋在泽底。
幻真台下的\"戾\"散了。
共在环在吴仙掌心转得轻捷,光里映出更远的影:北域的\"有无境\"中,有族与无族正隔着有无界对立,有族的光旗凝着实有,无族的影幡沉着空无——或许,下一站该去那里看看,让\"共在\"的暖,也渗进那些被\"名\"隔了太久的地方。
共在环的光,又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