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保母、奶母都在坤宁宫后的咸若馆住下,只等皇嗣落地。
随着产期将近,坤宁宫的气氛随着女主人的情绪日益紧张起来,有纪映在旁辅助,倒也尽然有序。
进了八月,连幸姐都开始念叨起小弟弟何时出生,这日清晨过来请安,照常隔着肚皮和弟弟打招呼,等了会儿也没见回应,不禁疑惑道:“弟弟怎么不理我了?”
月份大了之后,胎动也规律起来,幸姐过来请安时,这小家伙一般也挺给面子的。
绍桢心不在焉地回答:“兴许还没睡醒吧。”心里也犯嘀咕,昨晚皇帝过来的时候,小家伙还活泼得很。怎么这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想着让胡医婆看看,腹部便忽然传来一阵疼痛,脸色白了一下,暂时还不确定,有一下没一下地和幸姐说着话,阵痛再次袭来。
她心里有了点底,神色如常地摸了摸幸姐的脑袋:“娘一会儿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在那儿用早膳。幸儿回弘德殿吃饭吧。”
幸姐不疑有他,起身道:“那我晚上再来陪娘。”
绍桢颔首,让金薇送她回去,等一大一小身影消失在穿堂门口,这才忍不住露出痛苦之色。
横山几人顿时脸色大变:“娘娘怎么了?”
绍桢白着脸扶住腰,抿嘴道:“可能要生了,去请胡医婆过来,再将宫里上下杂役都叫到庭院来,我有话吩咐。”
横山几人虽然惊慌,但也不是没经过事的小丫鬟,何况还有孙嬷嬷这个能镇住场面的,绍桢下命令也威严从容,几人不敢违抗,等胡医婆过来把了脉,说是确实要生了,不过还要等一会儿开宫口,庭院里已经前前后后站满了宫人。
绍桢命两个大宫女扶她出了堂屋,站在屋檐下缓缓道:“今日是大朝会,皇上正在奉先殿同文武官员商议军国大事。尔等不准因此地之事擅自惊扰皇上。一旦耽误国事,本宫绝不放过。”
不高不低的声音落在肃静的庭院中,大家听得分明,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知道娘娘要发动了。小皇子落地,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能不赶紧告诉皇上呢?
绍桢神色肃然,继续道:“为防别有用心之人浑水摸鱼,其他各宫也一律不得报信。”点了总管太监姚成的名,“你亲自带人,立刻去将前后宫门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待皇嗣落地,本宫自有重赏。”
绍桢独居坤宁宫后,更方便驯服宫人,长居高位,素有积威,也是得心应手。坤宁宫里皇后便是最大的主子。众人虽然疑惑,也还是异口同声地赶紧应了,姚成紧接着退出庭院封锁宫门,其余人各司其职,烧水的烧水,提壶的提壶。
绍桢训完一通,阵痛愈发剧烈,胡医婆见她吩咐完已是面如金纸,立刻将她扶进产房,四个稳婆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绍桢冒着冷汗在产床上躺下,紧紧抓着纪映的手,目光祈求道:“二娘一定记住我的话!我将性命托给二娘了!一定以我为重!”
纪映连连点头:“放一万个心,我一定帮你守好。安心生产!”
稳婆褪下了她的裤子,惊呼道:“这么快,开三指了!”
“这是好还是不好?”纪映立刻问道。
“好,好,”胡医婆赶紧回答,“宫口开得快,生起来也快。娘娘保持体力,马上便能生。”
绍桢略放了点心,想了想,还是打起精神叮嘱医婆和稳婆:“万一有什么事,必须告诉我,让我自己做主。就是我昏过去了,你们掐也要将我掐醒!”
稳婆笑着地安抚她:“娘娘多虑了!依民妇的经验,小皇子是个疼母亲的!”
绍桢坚持要她回话:“你答应我!”
稳婆愣了愣,一脸不解地答应了。
胡医婆和其他三个稳婆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
产房中一派紧张有序,坤宁宫外却是大眼瞪小眼。
自从绍桢在奉宸宫险些被宪皇帝派来的太监扼杀,皇帝便暗中安排了大内高手在她身边护卫。她搬来坤宁宫,这些侍卫不好住进坤宁宫,便安置在了坤宁宫边上的连房。
皇后是内宫女眷,真要有什么刀枪之险,那也是家国危亡之时了,因此这些人很是无所事事,日夜指望着出件什么事故好让他们发挥。这会儿见坤宁宫一反常态地封宫,少不得疑心宫门内有变故。
侍卫长略思忖片刻便带着两个属下翻进了宫墙,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见宫人们忙碌非常,随便找了个人问询。
他们穿的是太监服侍,这人不疑有他,只当是不熟的同僚,便又高兴又紧张地说:“皇后娘娘发动了!你们睡过头了吧,还傻站着干嘛,找个活儿干啊!”
皇后娘娘发动了?
侍卫长面露喜色,虽然搞不懂皇后脑子里想的什么竟然下令封宫,但这会儿第一要做的当然是——去奉天殿禀报皇上啊!
皇帝正坐在金銮宝座上听政呢,耳边忽然有人低语了两句,眉毛一扬,立刻坐不住了。
底下户部侍郎正在禀报夏税之事,见司礼监陈公公忽然出去了一会儿,回头在皇上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的神情立刻不耐起来。
是他被人抓小辫子了?
户部侍郎有些忐忑,不自觉放慢语速禀报完毕,宝座上那位已经对他有点意见了——太没眼色!
皇帝立即起身,沉声道:“诸卿若有急事,过后来乾清宫单独禀报。退朝。”说罢不等臣子行礼便拂袖而去。
众臣都有些目瞪口呆。心思和情报更通透些的便在心底揣测起来,张皇后似乎该到了分娩之时吧……
抬轿太监脚下生风,很快到了坤宁宫。
皇帝见宫门紧锁,心间闪过一丝疑虑,暂时也没空细想。一边下轿一边让人去应门。
皇后虽然吩咐了不准任何人出入,但皇帝是紫禁城的主人,谁还敢拦着皇上不让进来?守门的太监一听是皇上,立刻麻溜地开门。
皇帝行步如飞进了后殿,才踏出穿堂便听东厢房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喊。
换清水进屋的远岫、静嶷两人震惊了一下,赶紧端着水盆给皇上行礼。
皇帝心不在焉地摆摆手:“娘娘进去几时了?可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