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心里记挂着辽东的的局势,夜晚难免失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熬过夜的人都知道,晚上零点钟之后精神抖擞,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天一亮脑袋嗡嗡作响,眼眶发热,浑身都在抗议主人的加班行为。
牛马加班就是再怎么累,第二天也要风雨无阻的打卡,但李世民是老板,他有不打卡的权力。
张阿难满脸堆笑,出现在承天门前,传达皇帝的最新示下:“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朝议,太子主持。诸公去显德殿点卯,不必在此候着了。”
原本想着早朝结束,找借口溜的李承乾,此刻有些懵逼,皇帝那个老六,溜得比他还快。
这对父子的骚操作,长孙无忌看破不说破,与众大臣一起,随同李承乾去显德殿升朝。
东宫的茶点品类,公认的口碑,大臣们很是喜欢在显德殿升朝。
李世民睡了个囫囵觉,等他醒来的时候,早就过了日上三竿。
洗漱更衣,用膳结束,就想到了昨日去探望李靖,路上看到房遗爱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他吩咐人去查了房遗爱。
眼下正好空闲,他便命张阿难将负责调查此事的人带进来。
不问不知道,一侧旁听的张阿难全程听完,再去看皇帝难看的脸色,当真是吓了一跳。
显德殿的早朝已经结束了,房玄龄去中书省的路上迎面碰上甘露殿的内侍官,他认得此人,这是张阿难带的徒弟。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来人算皇帝近侍,房玄龄微微拱手,表达了自己的问候。
“左仆射,陛下在甘露殿设了茶水,请您过去吃一盏。”
皇帝单独请他吃茶,房玄龄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房玄龄跟着内侍官一路往甘露殿去,走到中途见四下空旷,便赶紧问:“内使可知陛下传召,是为何事?”
“咱家在殿在伺候,陛下只令师傅近身。”
打听消息失败了,房玄龄也只能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去甘露殿面君。
君臣见礼过后,李世民招手房玄龄落座,都是老熟人,李世民也不愿意打谜语。
“卫公病了,朕前去探望,回来的路上,看到令郎了。”
房玄龄心底一沉,果然是自家那逆子。
“臣忙于外务,对那逆子疏于管教,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哪有?你家二郎是有大出息的。”
房玄龄心更凉了,皇帝骂人天不怕,这样含沙射影的讽刺人才是可怕的。
“臣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收收心,同公主把日子过好,臣就心满意足了。”
李世民将茶盏落在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震得房玄龄心神一紧。
“朕的女儿他都看不上,李家的女儿他随意编排,你说他没出息,他可出息的很。”
房玄龄离座下拜,赶忙向皇帝请罪:“臣教子不严,请陛下降罪。”
“降罪?”李世民冷哼一声:“左仆射方才说了,你忙于外务,对房遗爱疏于管教,你先做了大唐的中书令,又做了大唐的左仆射,你的外务不就是国事吗?你的意思不就是,你为我李家的江山耗尽心血,连儿女都没时间教导。”
“陛下明鉴,臣本寒微之士,蒙陛下不弃才有今日,陛下之恩,臣日夜感念,万不敢有怨怼。”
换做往常,房玄龄姿态放的这么低,李世民气也就消了,可据他探子得来的消息,房遗爱话说得实在是太难听了。更重要的是,他的戏这才刚开始,另一个角儿还没登场,得继续唱。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左仆射不能齐家,安能治国?左仆射既然说忙于外务,以至于你没有时间教导儿女,朕给你时间,回去好生教导房遗爱。”
房玄龄叩首谢恩,正要退下,就见张阿难出现在大殿门口,对内拜了一拜:“陛下,太子殿下过来了。”
话说两头,内侍官奉命召见房玄龄时,另有一人去通传了李承乾。
李承乾惯性询问内侍官,皇帝为何召见,不同于对房玄龄的敷衍,到李承乾这里那叫一个直言不讳,他马上就明白了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
皇帝身边的内侍,没有皇帝点头,嘴巴都严实的很。
房遗爱的气皇帝是一点儿不想受,房玄龄是要收拾的,就像曾经皇帝贬李世绩一样,皇帝唱白脸,就要有人唱红脸。
房玄龄的确活不了多久了,但房玄龄做了二十多年宰相,其政治资源相当庞大,这也就是为何李治借高阳公主谋反案,清算房家的原因之一。
李唐皇室大乱杀刺激到了皇帝,皇帝希望权力和平交接,要他做好人,卖房玄龄一个人情,顺利整合房玄龄的政治资源。
魏征身后,房玄龄顶上太子太师的身份,他为自己的太子太师开脱,也合情合理,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李承乾就过来了。
做戏做全套,李世民还在“气”头上,看到李承乾依旧黑着脸叱道:“你来做什么?”
李承乾进殿先向皇帝见礼,又受了房玄龄的礼,他这才回话:“父亲,您昨日说了,让臣早朝结束之后来甘露殿陪您用膳。”
李世民顿了一顿,脸色好了许多,却仍是质问的语气:“穆穆呢?不是你把穆穆一起带过来吗?”
“臣昨日同穆穆说的时候,他已经约了陆师傅,说要请陆师傅到东宫用午膳。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臣不能让穆穆毁约,请父亲恕罪。”
李世民微微点头:“是这个道理,都说人以忠孝为先,可若是连信用没有,只盯着恩宠跑,说什么忠孝,白叫人笑话。”
李承乾听没听懂不知道,房玄龄是听懂了,李泰如日中天的时候,他默许了房遗爱做李泰的僚属,那时他还是太子詹士,皇帝这是讽刺他侍君不忠,有负所托。
此地不宜久留,房玄龄再次向皇帝告辞,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待房玄龄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李世民似笑非笑看了眼承乾,脸色不复方才的阴冷。
“看你来陪我用膳的份儿上,我心情好,不为难你的太子太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