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调息。
灵魂深处赦令核心的旧伤,每次运转都带着艰涩的刺痛。
我虚托着那枚裂痕宛然的龙泪明珠残片,冰寒纯净的秩序之力如涓涓细流,温养着它,也梳理着自身。
明珠光芒依旧黯淡,但在持续温养下,似乎被一层极淡的白光勉强弥合,触感也恢复了些许温润。
花喜鹊最不安分。
虽然身上有伤,但他却毫不在乎,只休养了一天,就再也待不住了。
第二天下午,他眼神示意我:“长生,憋死了,出去透透气,顺便给大伙儿弄点‘硬菜’?
这鬼地方,总得先踩踩点。”
我知道他的个性,无奈的点点头,正好确实需要熟悉一下环境摸摸底。看他说到硬菜两个字的时候,挤眉弄眼的样子,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我们换上最不起眼的旧t恤、宽松短裤和人字拖,像两个在曼谷混日子的闲散人员,溜达着出了旅社,汇入湿热的街头人流。
花喜鹊的目标很明确,不多久就把我带到了曼谷唐人街。
这里的光景比主街更“地道”,也更混乱。巨大的繁体字招牌在霓虹初上的傍晚闪烁不定,金店、药铺、海味行鳞次栉比,空气里混杂着卤水、药材、海鲜干货和汗水的浓烈气味。
狭窄的街道被摊位和行人塞得水泄不通,粤语、潮汕话、泰语、英语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花喜鹊像条回到水里的鱼,在人群中灵活穿梭,偶尔停下来,拿起摊上的干鲍鱼或燕窝问问价,眼神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四周的岔路和小巷。
我跟在他身后,赦令核心的刺痛感在这种充满欲望和算计的环境里被放大,像无数细针在扎,努力分辨着周围驳杂的能量流——贪婪、焦虑、市侩、偶尔一闪而过的阴冷,但暂时没有发现九菊或尸神胚胎那种标志性的污秽邪气。
花喜鹊在一个卖油炸“炸昆虫”的摊位前停下,买了两串炸得金黄的蟋蟀,递给我一串。
“尝尝,高蛋白,补一补。” 他自己嘎嘣咬了一口,眼睛却瞟向旁边一条更窄、灯光也更昏暗的后巷。巷口飘出廉价香水、汗水和油炸食物的混合怪味。
蟋蟀我从小见得多了,但从未吃过,我犹豫着接过来吃了一口,入口居然十分酥脆,还带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正要把剩下的都吃掉,花喜鹊似乎发现了什么,“这边。” 他含糊地说了一声,带头拐了进去。
巷子深处,霓虹的光彻底被隔绝。只有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挂在斑驳的墙壁上,照亮着堆积的垃圾箱和紧闭的后门。
空气污浊,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一家挂着“昌记刻印”破旧招牌的小店半掩着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混合着浓重的油墨和旧木头味儿。
花喜鹊推门进去,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店里逼仄,堆满了印章、铜版、老式印刷机和泛黄的纸张。
一个戴着瓶底厚眼镜、头发稀疏花白的老头,佝偻着背,正凑在一盏高倍放大灯下,用细如发丝的刻刀在一块黑石上精雕细琢,对来人恍若未觉。
“四眼昌?” 花喜鹊靠在门框上,声音不高不低。
老头手没停,慢悠悠地用浓重的潮汕话问:“刻章?发票?证件?”
花喜鹊没废话,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两根用红纸包着的、沉甸甸的小黄鱼,轻轻放在老头沾满油墨和木屑的工作台边缘。
接着把一张我们易容后的照片推了过去。
“永生会所,明晚,吴颂帕。全套,要快,要真。” 花喜鹊言简意赅。
四眼昌终于停下了刻刀。厚厚的镜片后,浑浊的眼珠转向金条,掂了掂,又拿起照片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吴老板?气派。” 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永生会所的邀请函可没那么简单,烫金暗纹要用真金箔掺‘孔雀泪’,纸是特供‘水沉纸’,而且带暗纹防伪。而且需要担保人。你们有人担保吗?”
他抬眼,目光在我和花喜鹊脸上扫过。
“没有,要有我们就不会来找你了。” 花喜鹊不动声色,又推过去两条小黄鱼。
四眼昌见状眼睛一亮。
“那就用‘山本健一郎’,” 四眼昌显然门儿清,“老黄历了,会所初创时的日本理事,三年前在公海‘失踪’,档案没销,名头够响。糊弄门口保安和初级扫描,够用。” 他收起金条和照片,“明天下午四点,巷口第三个垃圾桶,黑色塑料袋。尾款一根‘小鱼’。”
真他妈黑,居然还要尾款。我刚想说话,花喜鹊却一把拦住我,“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这个只有他能做得以假乱真,关键是担保人!”
我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这间充满陈旧气味的斗室,走出巷子,重新投入唐人街喧嚣的洪流。
花喜鹊甚至还去刚才的摊位又买了份榴莲糯米饭,像个真正的游客。
但我能感觉到,他那看似随意的墨镜后,眼神比刚才锐利了数倍,我一边吐槽,一边无奈的往回走。
第二天下午四点,我和花喜鹊再次出现在那条后巷口。
他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地将装着最后一根小金条的信封塞进第三个垃圾桶的缝隙。
片刻后,一个戴着破旧鸭舌帽、看不清脸的小孩跑过来翻找,拿了信封就跑。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花喜鹊走过去,若无其事地从垃圾桶底部扯出一个沾着污渍的黑色塑料袋。
回到南侨旅社,房门紧闭。花喜鹊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在桌上。
里面是一封崭新的邀请函,封面 烫金,永生会所的菊花徽记在灯光下流转着内敛奢华的光泽。
纸张厚实挺括,带着独特的、类似檀香混合薄荷的淡雅气味,边缘有细微如天然波浪的暗纹。泰文英文的邀请词句无可挑剔。
“吴颂帕”的名字、照片虚构但显赫的地址公司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资信证明—— 瑞士联合银行抬头,上面是一串天文数字,印章清晰。
即使细看也难以发现拼接印刷的痕迹,在昏暗光线下足以唬人。
打印好的带永生会抬头的“内部文件”,显示“山本健一郎”为吴颂帕担保,附有无法即时验证的电话。
微尘师叔拿起邀请函,枯瘦的手指在烫金菊花纹路上细细摩挲,又凑近深深嗅了一下纸张的气味:“金箔是真的,还有孔雀泪纹,这种花纹很难仿制。而且水沉纸气味独特,定神驱虫,市面上也没有流通,真是以假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