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腥气若有若无,如同毒蛇滑过草丛留下的痕迹,让人心底发毛。整个空间的香气,像一件华丽的泰丝外袍,包裹着内里不可告人的秘密。
侍者无声地穿梭在帷幔之间。他们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脸上永远挂着那副标准到令人不适的微笑,动作精准而轻盈,托盘中的水晶杯和银器没有发出丝毫碰撞声。
他们看向宾客的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完美的服务躯壳。
赦令核心的刺痛感在接触到这些侍者时,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针刺般的反馈——并非邪气,而是一种精神被深度操控后的“死寂”感。
宾客不多,三三两两聚在帷幔后的沙发或矮榻上。有穿着考究西装的欧美面孔,神情倨傲,低声谈论着国际期货。
有裹着昂贵丝绸“纱笼”、戴着巨大宝石戒指的东南亚富豪,眼神精明而贪婪;也有穿着改良僧袍、气质阴鸷的本地“大师”,手持乌木念珠,身边跟着低眉顺眼、气息晦暗的随从。
他们彼此交谈,笑容得体,但眼神深处都藏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冷漠和疏离,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精致的斗兽场,既是观众,也是潜在的猎物。
在大厅最深处,光线最为幽暗的地方,设置着一处小小的“枯山水”景致。但这并非日式的禅意。黑色的细沙铺地,上面用白色的石英砂勾勒出扭曲的、如同痛苦人脸的抽象图案。
几块形态狰狞、如同骸骨般的嶙峋怪石点缀其间,石缝里生长着几株颜色妖艳欲滴、花瓣如同滴血般的黑色兰花。
在这诡异的枯山水旁,供奉着一尊小小的、非佛非神的青铜像——那是一个盘坐的人形,却生着三面。
一面悲悯如佛,一面狰狞如魔,一面空洞如无面者。青铜像前,三炷细长的黑色线香静静燃烧,散发出之前闻到的、混合着柠檬草辛辣和微苦的奇异香气,袅袅青烟扭曲上升,融入大厅顶部莲花穹顶的光晕之中。
花喜鹊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妈的这地方,真邪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比林子里的蛇窝还瘆人!看那些侍者,跟活死人似的!”
他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安保——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佩戴微型耳麦、如同影子般无声站在角落和关键通道口的壮汉。
他们眼神锐利,肌肉紧绷,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是精锐。但花喜鹊更在意的是他们站立的位置和彼此间视线的交叉覆盖,几乎毫无死角。
赦令核心的刺痛感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
我努力将灵觉扩散开,试图捕捉那尸神胚胎特有的、混合着精纯尸煞和生化药剂的气息,或者九菊一派式神残留的阴冷。
然而整个大厅被那浓郁的混合香气和无处不在的、微弱的灵能干扰所笼罩,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带着香气的蛛网,感知变得模糊而艰难。只有靠近那诡异的枯山水和青铜像时,刺痛感才会骤然加剧,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刺探我的灵魂屏障。
一位侍者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我们面前,双手合十,笑容完美:“坤吴,坤沈,需要饮品吗?或是先到休息区稍坐?拍卖鉴赏稍后开始。”
我和花喜鹊对视一眼。
花喜鹊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他那蹩脚的英语大声道:“boss! Good place! whisky! on ice! make it double!”
花喜鹊那声带着刻意粗鲁的“whisky! on ice! make it double!” 在空灵箜乐和低语交织的大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却也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深潭,激起了几道不易察觉的涟漪。
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剪裁精良西装、佩戴着微型耳麦、眼神如鹰隼般的安保人员,目光瞬间扫了过来,锐利如刀,在花喜鹊身上和我脸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重新融入背景,仿佛从未动过。
侍者脸上的完美笑容纹丝未动,微微躬身:“当然,坤沈。请稍等。” 他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般滑开。
我和花喜鹊没有立刻走向休息区,而是像两个初来乍到、被奢华震慑的“土老板”,踱着步子,看似随意地在大厅边缘参观那些柚木巨柱上的“那伽”浮雕。
走近了看,那些浮雕更加诡异。
蛇身的鳞片并非简单的琉璃镶嵌,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形态各异的毒虫骨骼拼接而成,在暗金色的铜片基底上泛着幽冷的微光。蛇眼是两颗打磨光滑、内部仿佛有血色丝线流动的黑曜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感觉它在冰冷地注视着你。
赦令核心的刺痛感在靠近浮雕时明显增强,如同细密的冰针扎入。
“啧啧,这雕工,够邪性。” 花喜鹊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冰凉的蛇身浮雕,声音不大,带着点品评的味道,墨镜后的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比万蛇谷那石头疙瘩带劲多了。你说这玩意儿晚上会不会活过来?”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旁边一个正端着水晶杯啜饮香槟,身上穿着宝蓝色丝绸“纱笼”的矮胖泰国富豪模样的人,闻言转过头,操着一口流利但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优越感和神秘兮兮的表情:“哈!新来的?眼光不错!
这‘万毒柱’可是会所的镇场之宝!每一片鳞甲都取自百年毒虫之王,由‘龙婆威猜’亲自加持过!
聚财、挡煞、还能…嘿嘿…” 他故意压低声音,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笑容,“让对手不知不觉倒霉透顶!”
他晃了晃杯中的金色液体,眼神飘向远处一个正与人交谈、似乎与他有生意竞争关系的白人男子。
花喜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土鳖表情,夸张地点头:“哦!大师!厉害!怪不得我老板一进来就觉得神清气爽!”
说到老板两个字,他顺势拍了拍我的后背,力道不小,让我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