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呼啸,破碎的砖石悬浮在虚空中,每一块残垣都映着斑驳的星光。诸子长城最后的轮廓如同一具被抽去脊梁的巨龙,在文气与黑渊的撕扯下发出悲鸣。陈丽踉跄着扶住一块断裂的墙砖,掌心触到《论语》残句的刻痕,那些曾流转金光的文字此刻黯淡如灰烬。
“礼崩乐坏……吾道孤矣。”孔圣虚影的叹息穿透云霄,他的长袍在风中猎猎翻卷,仿佛一卷即将燃尽的竹简。张玄半跪在不远处,右臂焦黑的经脉仍在渗出黑血,混沌星典悬浮在他身侧,书页间残存的浩然正气如萤火般明灭。
“老头儿,这时候还文绉绉念什么台词!”扣肉化作人形少年,银发在脑后扎成马尾,一袭黑袍绣着星纹,此刻正龇牙咧嘴地踹开一块砸向陈丽的碎石,“姓张的!你再不把那破书掏干净,咱们都得给长城陪葬!”
张玄苦笑一声,指尖掐诀,混沌星典骤然展开,书页中飞出千百道篆文,勉强撑起一片屏障。黑渊腐蚀的气息如附骨之疽,沿着屏障边缘攀爬,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陈丽抹去唇角的血痕,识海中《春秋》残卷的波动愈发剧烈,仿佛有无数画面要破封而出。
“圣人所言‘界外有眼’,或许这便是天道反噬的源头……”她喃喃自语,抬头望向孔圣虚影。那道身影已近乎透明,唯有双目仍如晨星般灼亮。
“丫头,接好了!”孔圣忽然长笑一声,袖中飞出一卷青光缭绕的竹简,径直没入陈丽眉心。霎时间,她眼前浮现浩瀚星海,三十六重天如琉璃盏般层层堆叠,每一重都困着一名闭目趺坐的圣人。他们的躯体被锁链贯穿,链尾延伸至虚空深处,而那尽头……赫然是一只猩红的巨眼!
“原来诸圣夺天,竟是自囚赎罪……”陈丽神魂剧震,耳边响起孔圣最后的传音:“劫在界外,速归娲皇……”
话音未落,长城核心迸发出刺目白光。三千典籍虚影从废墟中升腾,化作漫天金甲神将,却在黑渊符文的侵蚀下接连崩散。扣肉一把拽住陈丽后领,暴喝:“发什么愣!跑啊——”
“轰!”
整段长城如脆弱的琉璃轰然坍塌。张玄猛地喷出一口血,混沌星典的屏障寸寸碎裂。千钧一发之际,扣肉额间第三目豁然睁开,银光如网兜住三人,将时空割裂出一道裂隙。
“抓紧了!本大爷的‘溯光遁’可撑不过三息!”扣肉浑身筋肉绷紧,银发根根竖起。陈丽死死攥住《春秋》残卷,余光瞥见崩塌的城墙深处浮出一方砚台——孔圣砚!
“等等!那是封天阵最后的阵眼!”她反手甩出一道娲皇血凝成的锁链,血珠触及砚台的刹那,墨池中浩然正气冲天而起,竟暂时逼退了四周黑潮。张玄趁机御剑掠去,焦黑的右臂强行握住砚台,皮肉烧灼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不要命了?!”扣肉骂骂咧咧地加大灵力输出,时空裂隙已开始扭曲。
“若拿不到这砚台,逍遥界连三日都撑不住!”张玄额角青筋暴起,混沌星典自动翻至末页,残缺的“封天阵图”与砚台墨纹共鸣,一道金光骤然裹住三人。
“咔!”
时空裂隙彻底闭合的瞬间,最后一块长城砖石化作齑粉。孔圣虚影随风消散,唯有一声叹息久久回荡:“后世小子……莫要重蹈覆辙啊……”
***
逍遥界,文脊峰顶。
陈丽跪坐在青石上,掌心托着孔圣砚。墨汁在砚台中缓缓旋转,每一滴都映着星芒。张玄倚在混沌青莲旁,吴妍正替他剥离右臂的蚀气。扣肉变回黑犬形态,尾巴烦躁地拍打地面:“所以说,那老头临消散前,就给你们塞了本破书和一方砚台?”
“《春秋》记载的,恐怕是连诸圣都不敢面对的真相。”陈丽闭目凝神,识海中残卷展开,血书“万物为刍狗”五字刺得她神魂生疼,“玉帝恶念能腐蚀文脉,正是因为诸圣曾掠夺天道本源,如今反噬降临……”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扣肉猛地跳上青石,爪子在砚台边沿划出火星,“封天阵缺了三十六处阵眼,咱们刚补上九个!等黑渊那帮孙子打上门,逍遥界连锅都得让人掀了!”
张玄忽然轻笑一声,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谁说一定要硬碰硬?”他指尖蘸取墨汁,在虚空勾勒出逍遥界地图,“黑渊借文脉腐蚀三十六窍穴,那我们便……请君入瓮。”
吴妍包扎的动作一顿:“你要用蚀穴反噬其主?”
“正是。”张玄点向地图上九处已净化的蚀穴,“扣肉的时空锚定能短暂冻结区域法则,陈丽以娲皇血为引,将净化后的蚀穴伪装成未封印状态。等玉帝恶念派人灌注腐蚀之力时……”
“咱们就把他家的洗脚水灌回他老巢!”扣肉兴奋地龇出犬牙,尾巴摇成旋风。
陈丽却蹙眉望向天际。文气化作的金甲虚影正在边界巡逻,但某些铠甲缝隙中,隐约有黑丝游动。
山风拂过莲池,混沌青莲的叶片忽然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