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寒芒驱魅影,残章断句觅生机。
旧宅深锁百年怨,骨瓷泣血问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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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形黑影,名曰“咒影”,如跗骨之蛆,盘踞在幽影花的光芒之外,不肯退去。它周身的黑雾时而浓稠翻滚,如同沸腾的墨汁,时而又变得稀薄,仿佛要融入周遭的黑暗,却始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与冰寒。阮白釉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紧紧攥着沈青临的衣袖,指尖冰凉。生命力被抽离的感觉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不断刺穿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连呼吸都感到费力。
“青临……我……我快撑不住了……”阮白釉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与那套渗血骨瓷茶具之间某种莫名的联系,在此刻被这咒影无限放大。那茶具吸噬的是无形的怨念与记忆,而这咒影,则更直接地攫取着生者的精气。
沈青临将阮白釉更紧地护在身后,幽影花的光芒在他手中明明灭灭,仿佛也感受到了压力。他知道,这朵奇花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尤其是在对抗如此纯粹而强大的诅咒实体时,消耗更是巨大。他脑中飞速运转,回忆着那本残缺古籍中关于“咒影”的每一句描述。怨念所凝,诅咒所生,纠缠生灵……这些词句如警钟般在脑海中回荡。
“别怕,有我在。”沈青临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试图给阮白釉一丝力量,也给自己一丝冷静。他强迫自己不去感受那股几乎要将骨髓冻结的寒意,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的咒影。它没有实体,工兵铲无法伤其分毫,幽影花也只能暂时压制,无法驱散。这东西,简直就是诅咒本身活生生的具象!
“威廉家族……骨瓷……诅咒……”沈青临的眉头紧锁,喃喃自语。他忽然想起,在他们决定深入调查之前,曾拜访过一位隐居在雾港市老城区、对本地秘闻异事颇有研究的神秘老者。那位老者形容枯槁,双眼却格外明亮,当时他听完阮白釉和沈青临关于骨瓷茶具的描述后,沉吟良久,曾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瓷有窑变,一如人生,福祸相依。有些东西,从诞生之初,便注定了纠缠……尤其是那些,妄图染指禁忌,追求虚妄之物的人……”
当时他们并未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只当是老者故弄玄虚。但此刻,面对这几乎要将他们吞噬的咒影,沈青临的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窑变……”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骤然一凝,“双生窑变!”
这个词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涛。他记得,那位神秘老者在提及“窑变”之后,曾无意间提到过一个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词——“双生窑变”。据老者所言,那并非一种瓷器烧制技艺,而是一种与生命、灵魂相关的禁忌实验,源自某个痴迷于东方神秘主义与西方炼金术的古老家族。
“阮白釉,你还记得吗?那位老先生说过,威廉家族的先祖,曾痴迷于某种……某种禁忌的实验!”沈青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阮白釉努力集中精神,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威廉家族……实验……我记得……他说,那实验似乎与……与永生有关,还牵扯到一位……一位邪恶的巫师……”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沈青临的提醒让她想起了那些只言片语。
“对!双生窑变!”沈青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仿佛驱散了些许眼前的阴霾,“古籍中记载,咒影的形成,除了强大的怨念,还需要一个‘锚点’,一个承载诅咒的媒介。那套骨瓷茶具,很可能就是‘双生窑变’实验失败后的产物,也是诅咒的最初锚点!而这个咒影,则是诅咒之力在寻找新的宿主时,更为直接的显化!”
他越说越觉得清晰,思路如同被疏通的河道,豁然开朗:“威廉家族追求永生和力量,与邪恶巫师合作,进行了‘双生窑变’实验。我猜,这个实验的核心,很可能与‘复制’或者‘转生’有关,‘双生’二字,便是明证!实验失败,产生了无法控制的诅咒,这诅咒附着在实验的产物——那套骨瓷茶具之上,一代代流传下来。而我们,因为接触了茶具,甚至你……你可能与这诅咒有着更深的联系,所以才会被这咒影盯上!”
阮白釉听着沈青临的分析,原本因虚弱而有些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起一丝光彩。虽然身体依旧难受,但思路的清晰让她暂时忘却了恐惧。“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道,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一分希冀。
“找到诅咒的真正源头,彻底摧毁它!”沈青临斩钉截铁地说道,“根据老先生的暗示,以及‘双生窑变’这个名字,一切的根源,都指向威廉家族!我们必须去威廉家族的老宅!那里,一定藏着解开诅咒的关键,甚至……可能还封存着那场邪恶实验的真相!”
他的话音刚落,那原本在幽影花光芒外徘徊的咒影,似乎感受到了他们决绝的意志,周身的黑雾猛地剧烈翻涌起来,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无声嘶鸣。它模糊的“头部”转向他们,那股冰冷而执拗的“注视”变得更加强烈,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洞穿。
“它好像……更愤怒了。”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惧意。
沈青临紧了紧握着幽影花的手,花瓣上的蓝光似乎又黯淡了几分。他知道,他们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幽影花的力量正在减弱,一旦它彻底熄灭,他们将毫无抵抗之力。
“我们必须冲出去!”沈青临沉声道,“白釉,抓紧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阮白釉用力点了点头,她的身体几乎完全依靠在沈青临的背上,冰凉的手指紧紧扣着他的手臂。
沈青临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盯着那咒影。他知道,这咒影虽然没有实体,但它对生灵精气的渴望是真实的。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他将幽影花微微向前伸出,那淡蓝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咒影的注意力。
咒影果然被幽影花的光芒所吸引,周身的黑雾微微向前倾斜,但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然对这光芒心存忌惮。
“就是现在!”沈青临低喝一声,猛地将幽影花向左侧掷去!
幽影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弧线,坠向远处的黑暗。那咒影似乎犹豫了一下,它对幽影花的忌惮和对生灵精气的渴望在它那无形的意识中交战。但最终,对幽影花潜在威胁的本能反应让它微微向幽影花飘去的方向移动了一瞬。
这短暂的空隙,便是沈青临等待的机会!他不再犹豫,拉着阮白釉,转身朝着与幽影花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他们之前逃出来的墓道入口,用尽全力狂奔而去!
身后,咒影似乎立刻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发出一阵更加尖锐的无声波动,黑雾翻腾着追了上来。那股恶毒的寒意如影随形,紧紧地噬咬着他们的后背。
沈青临能感觉到阮白釉的身体越来越沉,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咬紧牙关,将阮白釉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她向前冲。脚下的碎石不断发出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青临……我……我不行了……”阮白釉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
“坚持住!就快到了!”沈青临嘶吼着,他能看到前方不远处,墓道那幽深狭窄的入口。只要能回到相对熟悉的环境,或许就能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那咒影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一股浓烈的腥臭与寒气猛地从后方袭来,沈青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仿佛都要被冻结。他猛地将阮白釉向前一推,自己则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微弱的蓝光突然从侧后方亮起!是那被沈青临掷出的幽影花!它落在地上,花瓣虽然黯淡,却依旧顽强地散发着最后一丝光芒。
咒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再次干扰,追击的势头微微一滞。
沈青临趁此机会,一把拉起阮白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向墓道入口,自己也紧随其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狭窄的墓道中,光线更加昏暗,但那股来自咒影的直接压迫感却减弱了许多。沈青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头望去,只见那团人形黑影在墓道口徘徊着,似乎因为空间的限制,或是因为幽影花残存光芒的威慑,并没有立刻追进来,只是那股冰冷的注视依旧如芒在背。
“暂时……安全了……”沈青临靠在冰冷的墓道壁上,声音沙哑。他低头看向阮白釉,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已然陷入了昏迷。
“白釉!白釉!”沈青临心中一紧,急忙探向她的脉搏。还好,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只是她体内精气的流失,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他小心翼翼地将阮白釉平放在地上,从背包里取出水壶,想要喂她喝点水,但她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沈青临的心头。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这该死的诅咒。他抬头望向墓道深处,那里通往他们刚刚逃离的那个诡异空间,咒影依旧在洞口若隐若现。而另一端,则是他们来时的路,通往地面,通往雾港市。
“威廉家族老宅……”沈青临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他们没有退路。只有找到诅咒的源头,才能救阮白釉,也才能救自己。
他轻轻抚摸着阮白釉冰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决心:“白釉,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
远处的雾港市,在灰蒙蒙的晨曦中若隐若现,那些熟悉的霓虹与老式建筑交织的轮廓,此刻看来却像是另一个世界。而他们所在的这片被诅咒笼罩的地下空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沈青临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带着昏迷的阮白釉离开这里,前往威廉家族的老宅。那座隐藏在雾港市郊外,据说已经荒废了数十年的古老庄园,如今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他背起阮白釉,感受着她虚弱的身体,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之上,但为了生存,为了揭开真相,他别无选择。那纠缠不休的咒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而威廉家族老宅,那座被时光尘封的神秘之地,又会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凶险?一切,都还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