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逸尘望着床上被腐毒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王大夫,转身对张老汉和小七子温和说道:
“二位先出去吧”
两人虽满心担忧,却也只能缓缓退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待屋内只剩他们三人,荣二心领神会,上前解开王大夫身上的衣衫。
过程中,意识模糊的王大夫突然费力睁开双眼,气若游丝地说道:
“不要过来,小心…我身上这些古怪的东西…”声音虚弱却满是关切。
荣逸尘见状,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王大夫不必担心,我也略懂医术。”
随着衣物尽数褪去,王大夫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下半身尚算完好,可上半身从小腹往上,大片皮肉溃烂发腐,暗红的肌理间还泛着诡异的幽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荣逸尘神色不变,朝荣二伸手:“匕首。”
荣二将匕首递过去的同时,低声询问:“公子,需要给他煮药剂吗?”
荣逸尘目光紧盯着伤口,轻轻摇头:“不需要,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说罢,手中匕首稳稳落下,精准划开腐肉,暗红色的脓血瞬间涌出,屋内腐臭更甚……
门外,张老汉和小七子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步。
小七子时不时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清屋内的动静,可除了偶尔传来的轻微声响,什么也听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两个时辰后,房门终于被推开。
两人迫不及待地冲进房间,只见屋内盆中血水乌黑浓稠,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再看床上,王大夫的上身被层层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安静地昏睡过去。
张老汉看着那盆血水,声音发颤:“这是……人怎么样?”
荣逸尘接过荣二递来的白色手帕,擦拭着双手,语气沉稳:
“暂时没事了,不过需要有人照顾他一段时间,随时观察伤口愈合情况。”
张老汉如释重负,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便要去端那盆血水处理。荣二眼疾手快,几步上前拦住。
张老汉一愣,满脸疑惑。
荣逸尘解释道:“老伯,这个不需要您处理。荣二,处理一下。”
荣二应声:“是!”
随即将那盆血水端起,转身离去。
小七子则守在床边,小心的照顾着人。
………
粥棚外,一张木质桌旁,张老汉佝偻着背,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肉粥端到荣逸尘和荣二面前。
说是肉粥,浑浊的米汤里零星飘着指甲盖大小的肉丁,可这已是老人能拿出的最好吃食。
“二位将就些,自打上了战场,城里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这粥,多喝点。”
荣逸尘并没有拒绝张老汉的好意,他双手接过碗,暖意顺着掌心蔓延,他轻吹热气,小口啜饮,一边与老人攀谈起来。
“张老伯,我来之前看到城内很多人都离开了,你们怎么不跟着一起离开?”荣逸尘目光望向远处空荡荡的街道。
张老汉端起粗瓷茶碗,喉结滚动着饮下一口凉茶,苍老的眼底泛起微光:“我们走了,谁来管这些娃娃?”
他侧头看向靠在墙边的伤员们——有人缠着渗血的绷带,有人单腿支着木拐,皆是稚气未脱的面孔,
“咱们这把老骨头,到哪都是个拖累。城里的老家伙们合计好了,一半人守着伤员,另一半护送妇孺出城,如果遇到那些诡玩意,拖一拖还能拖延点时间。”
荣逸尘搅动着碗里的粥,又问:“您家中还有何人?”
话音刚落,张老汉手中的茶碗重重磕在木桌上,浑浊的茶水溅出。“儿子、儿媳带着孙子走了……”
老人声音发哽,粗糙的手掌抹过眼角,“儿子在战场上丢了条腿,统帅大人硬逼着他退伍。我骂了他三天,才把人骂上车。”
老人深吸一口气,望向城墙方向,“我知道,统帅是为了保住张家的根。凡是家中独子的都不允许再上战场,这些当官的,都在拿命护着咱们老百姓啊……”
暮色里,他的白发在风中簌簌颤动,与碗中升起的袅袅热气交织成一片朦胧。
荣逸尘将空碗轻轻放在木桌上,挺直脊背站起身来,对着张老汉郑重拱手:
“谢谢老伯的热粥。”
话音落下时,他微微俯身,袖口掠过桌面带起一阵轻响。
老人慌忙起身还礼,却见荣逸尘轻声说了句什么。
待他反应过来,两个黑衣身影已融入暮色,只留下青石板路上渐渐淡去的脚步声。
张老汉扶着桌沿怔在原地,回味着那句余音——“您要的太平盛世,家人团聚,一定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苍老的手掌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粗糙的纹路蹭过冰凉的陶面,恍惚间竟有些发烫。
远处城墙上传来更鼓声,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掠过暗沉的天空。
老人望向儿子离去的方向,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忽然觉得今夜的风不再刺骨,倒像是藏着某种无声的承诺,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
夜色如墨,青石板路上回荡着两人错落的脚步声。
荣逸尘抬手抚上腕间手串,打破沉默:“荣二,你不必随我去城主府。”
话音未落,荣二已单膝跪地,腰间佩剑的碰撞声惊飞檐下夜枭:“公子安危重于一切,属下……”
“我要你去办三件事。”荣逸尘打断他的话,从袖中取出两封叠放整齐的信笺。
“第一,将这封密信送往魅魔一族驻地。”
他指尖抚过最上方烫金纹印的信笺,“告诉他们,星耀城的防线需要他们的幻术支援。”
说罢又抽出第二封信,“妖族向来避世,此次妖王却卷入诡异大战,定有隐情。你潜入妖灵一族,务必查清背后缘由。”
最后,他递出一封用朱红丝线缠绕的书信,封皮“休夫书”三个大字刺得荣二瞳孔微缩。
“去龙渊城,将这个交给龙渊皇。”荣逸尘语气平淡,却难掩眼底一丝复杂。
荣二接过信件时,指尖触到信纸边缘的齿痕——那是静姝咬着笔杆犹豫时留下的印记。
想起自家公子为了这封休书,在虚界周旋半月,荣二内心波澜,行礼时都带着几分沉重:
“属下定不辱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