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屿·幽冥水道出口
浓烟裹着刺鼻的火药味和皮肉焦糊味,如同粘稠的墨汁,从炸塌了小半的“龙王窟”后门水道中滚滚涌出,混杂在终年不散的海雾里。海水被染成一种诡异的红褐色,漂浮着燃烧的船板碎片、焦黑的肢体残骸和散落的杂物。侥幸逃过爆炸的靖海营士兵们,正互相搀扶着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爬上礁石,剧烈地咳嗽、呕吐,不少人被冲击波震得耳鼻渗血,甲胄上布满划痕和焦黑。
秦川拄着“靖海”剑,半跪在一块湿滑的礁石上,半边脸被爆炸的气浪燎得生疼,龙鳞甲肩甲处一道深深的凹痕清晰可见。他死死盯着那逐渐被海水吞没、只剩零星火苗跳跃的沉船残骸,眼神锐利如鹰,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未散的杀意。
“头儿!水里捞到个喘气的!”两个浑身湿透的靖海营士兵,拖着一个同样狼狈不堪、却穿着相对体面皮甲的海盗爬了上来。那海盗面如死灰,右臂软软垂下,显然是被炸断了,正是陈枭的一个心腹头目。
秦川猛地站起,几步跨过去,染血的剑尖抵住那海盗的喉咙,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说!陈枭死了吗?!那火油罐和火药桶,谁给他的?!”
那海盗被冰冷的剑锋和秦川眼中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断臂的剧痛都忘了,语无伦次地哭嚎:“死…死了!肯定死了!龙王…龙王就在船头,挨了将军您一剑,又…又被炸了个正着!尸骨都…都碎了啊!那…那火油罐…是…是前几天…九州岛那边…风魔众的人…偷偷送来的!说是…说是‘八幡大菩萨的怒火’…龙王一直藏着当…当杀手锏…”
“风魔众!又是这群倭狗!”秦川眼中寒光爆射!果然是他们!陈枭临死前的疯狂反扑,差点拉着自己同归于尽,竟是倭人在背后递的刀!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恨不得立刻提兵杀向九州岛!
强压下沸腾的杀意,秦川继续逼问:“风魔众现在谁主事?联络人是谁?老巢在哪?说!”
“风魔小太郎…被…被倭国朝廷‘诛杀’了…现在主事的…叫…叫服部鬼藏…是个使忍刀的狠角色…联络…都是通过‘恶鬼屿’西边八十里外的‘鬼哭礁’…那里有个水下岩洞…放…放漂流竹筒…老巢…老巢在九州岛萨摩的深山里…具体…小的真不知道啊…” 海盗头目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
“服部鬼藏…鬼哭礁…萨摩…” 秦川记下这几个名字,眼中杀意更浓。“把他带下去!好好治伤!留着当人证!” 他转向惊魂未定的部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搜!掘地三尺也要搜!陈枭的尸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他积攒的金沙、劫掠的财货、所有文书海图,一点都不能少!这恶鬼屿,从今往后,改名叫‘靖海屿’!插上大唐龙旗!”
“得令!”士兵们轰然应诺,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肃清残敌、搜刮战利品的兴奋。黑色的龙鳞甲再次行动起来,如同最有效率的工蚁,开始彻底清理这片浸透鲜血的海盗巢穴。秦川则走到高处,望着东南方向九州岛的位置,握紧了剑柄。倭国风魔众…这笔血债,老子记下了!
撒马尔罕城外·怛罗斯河畔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广袤的粟特平原被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大战前特有的铁锈腥味。死寂,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这片即将化为修罗场的土地上。
突然!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沉睡巨龙的咆哮,猛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声音来自撒马尔罕高耸的东门城楼!
紧接着,东门外,唐军大营方向,回应般响起更加激昂、穿透力更强的号角!呜呜呜——!
轰隆隆!
如同平地惊雷!撒马尔罕沉重的东门,在绞盘刺耳的呻吟声中,轰然洞开!早已集结在门洞后、憋足了劲的圣火军主力,在满脸络腮胡悍将的嘶吼声中,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出!刀枪如林,甲胄铿锵,虽然疲惫,但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怒火和压抑了太久的战意!
几乎在同一瞬间!
撒马尔罕城西、城北方向,也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查拉维亲自率领的“波斯复国义勇军”三千余人,以及纳斯尔派出的另一支圣火军偏师,同时对城外围城的大食军营地发起了猛烈的佯攻!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大食营垒,战鼓擂得震天响,制造出多点突破的假象!
城外,扎伊德的大食中军大营瞬间被惊动!如同被捅了马蜂窝!警报的号角凄厉地响起,无数士兵慌乱地从帐篷里钻出,匆忙披甲,寻找兵器。营地里一片混乱!
“稳住!不要乱!是唐狗的诡计!”扎伊德在亲卫簇拥下冲出帅帐,厉声咆哮,试图稳定军心。然而,他脸上的惊怒和眼底深处的一丝慌乱,出卖了他内心的震动。唐军和圣火军,竟然敢主动出击?!
就在大食军的注意力被东西两侧的佯攻和正门涌出的圣火军洪流吸引时——
轰!轰!轰!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沉闷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滚滚闷雷,从东北方的地平线下碾压而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扎伊德猛地扭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东北方的晨雾中,一道钢铁洪流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当先一面巨大的赤红色战旗,猎猎作响,上书一个斗大的金色“高”字!旗下,高仙芝一身耀眼的明光铠,手持加长横刀,如同战神降临!他身后,五千安西精骑,人马俱甲,长槊如林,组成了锋矢突击阵型,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直插大食中军大营的右翼软肋!
“高仙芝!安西铁骑!”扎伊德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他终于明白唐军的意图了!圣火军的正面冲击是吸引火力的铁砧,而高仙芝这支养精蓄锐、装备精良的重装铁骑,才是致命的铁锤!目标就是他的指挥中枢!
“右翼!挡住他们!弓骑兵!放箭!快放箭!”扎伊德声嘶力竭地怒吼。
仓促集结的大食弓骑兵试图拦截,稀疏的箭雨射在安西铁骑厚重的铠甲上,叮当作响,却如同隔靴搔痒!高仙芝甚至没有下令变阵减速,只是将手中横刀向前一指!
“凿穿他们!目标,扎伊德帅旗!”
“大唐万胜——!”五千条喉咙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铁蹄踏碎大地,钢铁洪流瞬间撞上了大食军仓促组成的右翼防线!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
噗嗤!咔嚓!啊——!
骨骼碎裂声、兵器折断声、垂死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装备简陋、阵型散乱的大食轻步兵和弓骑兵,在安西重装铁骑的集团冲锋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锋矢阵型如同巨斧劈柴,狠狠凿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铁蹄践踏下,大食士兵如同麦秆般被成片割倒!
“顶住!给我顶住!”扎伊德目眦欲裂,挥舞着弯刀狂吼。然而,兵败如山倒!右翼的崩溃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恐慌瞬间席卷了整个大食军营!正与圣火军激战的前营士兵听到后方震天的喊杀和惨叫声,军心大乱!
“大食狗败了!”
“高将军神威!杀啊!”
从东门冲出的圣火军主力看到这一幕,士气瞬间爆棚!在悍将的带领下,如同打了鸡血般,疯狂冲击着大食军摇摇欲坠的正面防线!
查拉维在城西的佯攻阵地上,远远看到高仙芝的铁骑如同神兵天降般撕裂大食军阵,看到那面醒目的“高”字大旗所向披靡,紫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彩!她猛地拔出弯刀,指向混乱的大食军营:“萨珊的勇士们!大唐的铁骑已为我们撕开了道路!为了复国!随我杀敌——!”
“为了公主!为了波斯!杀——!”义勇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佯攻瞬间转为真正的猛攻!
内外交攻,三面夹击!大食军彻底崩溃了!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扎伊德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砍倒了几个挡路的溃兵,仓皇跳上战马,头也不回地向西逃窜,连帅旗都顾不上了!
“追!别让扎伊德跑了!”高仙芝横刀染血,厉声下令。一支精锐的安西轻骑立刻脱离主阵,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扎伊德逃窜的方向衔尾急追!
大局已定!撒马尔罕城外广阔的平原上,彻底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杀和溃败!唐军铁骑纵横驰骋,圣火军和义勇军奋勇砍杀,大食军的尸体铺满了怛罗斯河畔的草地,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河水。一面面残破的大食黑色战旗被践踏在泥泞之中。
查拉维在护卫簇拥下,策马来到战场核心。她看着眼前这尸横遍野、但大唐与波斯旗帜高高飘扬的景象,看着远处高仙芝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再望向撒马尔罕城头那重新燃起的、更加旺盛的圣火,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豪情与悲怆。波斯复国的第一缕曙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霾!她紫色的身影,沐浴在初升朝阳的金辉下,如同一尊浴火重生的神只。
明州港·市舶司官衙后院
喧嚣的万国海贸会仿佛被一堵高墙隔绝在外。后院书房内,气氛凝重。秦川派出的信使,风尘仆仆,单膝跪地,将恶鬼屿血战的详细战报、俘虏口供以及最重要的——从龙王窟深处搜出的几份染血的海图和密信,呈送到了坐镇明州的钦差大臣和冯崇面前。
“…陈枭确认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其巢穴‘龙王窟’已被我靖海营彻底肃清,缴获金沙、财货无数,具体数目正在清点。据俘获之陈枭心腹供认,其临死所用之火油罐与火药,乃倭国‘风魔众’新任魁首服部鬼藏数日前秘密送至!风魔众现盘踞于九州岛萨摩深山,联络点位于恶鬼屿西八十里外‘鬼哭礁’水下岩洞…此乃搜获之密信及海图,上有倭国假名及风魔众印记,可为铁证!”
钦差大臣拿起那份用防水油布包裹、沾着暗褐色血渍的密信。信纸是特制的桑皮纸,上面的倭国假名书写潦草,但末尾一个扭曲的、如同鬼爪的“风”字印记却清晰无比。海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从九州岛到鬼哭礁,再到恶鬼屿的隐秘航线!
“倭贼!欺人太甚!”钦差大臣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表面缚送假人枭首谢罪,背地里竟敢资敌火器,袭杀我大唐将领!此等蛇蝎心肠,豺狼行径,罄竹难书!”
冯崇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秦将军伤势如何?”
“回大人,将军被爆炸波及,震伤内腑,甲胄受损,幸无性命之忧,正在靖海屿休整,清点战果,追剿残匪。”
“万幸!”冯崇松了口气,随即眼中寒光闪烁,“钦差大人,证据确凿!倭国两面三刀,包藏祸心!此事必须立刻八百里加急,奏报陛下!请旨严惩!”
“这是自然!”钦差大臣重重点头,提笔疾书,“本官这就拟写奏章,连同这些铁证,一并飞马送呈御前!冯大人,秦将军处,令其好生休养,暂以肃清残匪、稳固靖海屿防务为重。至于倭国…哼!待陛下圣裁,定要其付出百倍代价!”
长安·太极宫·甘露殿
李琰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巨大的海疆舆图那标注着“金山”的巨岛轮廓上。胸口的玉璧传来恒定而温润的热度,如同一个无声的坐标。殿内,只有上官婉儿轻柔研墨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陛下!八百里加急!明州钦差、靖海将军秦川联名奏报!恶鬼屿大捷!另有倭国通寇铁证!” 当值宦官几乎是小跑着进来,双手高举着一封厚厚的、插着三根染红翎毛的紧急军报。
李琰霍然转身:“念!”
上官婉儿立刻上前接过军报,展开,用她那清越而平稳的嗓音,清晰地念诵。当念到陈枭引爆风魔众提供的火油火药,秦川险死还生时,李琰的眼中寒芒如刀锋般闪过。当念到缴获的密信和海图铁证时,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好!好一个‘诛杀魁首’!好一个‘恭顺谢罪’!”李琰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孝谦,道镜,藤原氏…尔等是把朕当三岁孩童戏耍吗?!”
他走到御案前,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口谕如同利剑般迸射而出:
“其一,明州、泉州、广州三地市舶司!即日起,断绝与倭国一切商贸!所有在港倭国商船、货物,一律扣留!人员羁押审查!凡查实与风魔众有染者,就地正法!”
“其二,登州、莱州、明州水师!巡弋范围扩大至对马海峡及九州岛近海!凡悬挂倭国旗帜之船只,无论军民,一经发现,无需警告,立刻击沉或俘获!朕要锁死倭国海疆!”
“其三,百骑司!动用所有在倭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风魔众巢穴‘萨摩深山’之具体位置,及魁首服部鬼藏行踪!绘制详细地图!”
“其四,工部、将作监!‘镇海级’艨艟巨舰建造,再提速!所有船坞,日夜轮班!朕要看到舰队成型,扬帆东瀛之日,不会太远!”
“其五,擢升秦川为明州水师副都督,总领靖海营及三州水师缉盗剿倭事宜!赐其部‘靖海破倭’旗!阵亡将士,三倍抚恤!伤者,厚赏!其所缴获之陈枭财货,三成赏赐靖海营将士,余者充入水师军资!”
一道道旨意,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勒紧了倭国的咽喉!断绝贸易,等于掐断了倭国重要的财源和物资输入;封锁海疆,将其彻底困死;暗查巢穴,为致命一击做准备;加速巨舰建造,则是磨砺斩向倭国头颅的屠刀!
“婉儿,”李琰放下笔,眼中的寒冰稍稍融化,看向一直静立的上官婉儿,“拟旨礼部及鸿胪寺。明州万国海贸会,办得很好。着令扩大规模,延长会期。再发一道‘招抚海寇令’:凡南海诸岛,曾为生计所迫,依附陈枭等巨寇者,若能幡然悔悟,携船械来投,检举同伙及倭寇踪迹,朝廷既往不咎,按功行赏,编入靖海营或水师效力!若执迷不悟,继续为倭寇爪牙者…陈枭之下场,便是榜样!”
“陛下此策大妙!”上官婉儿眼中闪过钦佩,“恩威并施,分化瓦解!倭寇失此爪牙,如断臂膀!南海可靖矣!”
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海图上的“金山”巨岛,手指轻轻点了点。玉璧的温热似乎随着他心念的专注,又清晰了一分。解决了倭国这个背地捅刀子的毒瘤,下一个目标,就该是这片蕴藏着神木、珍珠、硫磺,并引来了拂菻人觊觎的无主沃土了!寰宇虽大,尽在掌中!
撒马尔罕·“圣火”王宫广场
胜利的狂欢如同烈酒,彻底点燃了这座饱经战火摧残的城市。圣火坛的火焰从未如此炽烈地燃烧,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夜空,将广场上每一张激动、疲惫却充满狂喜的脸庞映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劣质葡萄酒的酸涩和人群汗水的味道。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纳斯尔身着最华丽的祆教祭司长袍,头戴象征至高权力的火焰冠冕,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红光。他正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调,向广场上汇聚的圣火军将士、粟特贵族、萨珊遗民和普通民众,宣扬着自己的伟大胜利,描绘着河中将在他领导下重现辉煌的蓝图。
“…是圣火的意志!是伟大阿胡拉·马兹达的庇佑!是忠诚的圣火军将士的浴血奋战!我们!赶走了残暴的扎伊德!守住了撒马尔罕!守住了河中的希望!” 纳斯尔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引来山呼海啸般的“大祭司万岁!”的呼喊。
高仙芝一身常服,抱着臂膀,站在高台侧后方稍暗的阴影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查拉维公主则站在高台前方显眼的位置,紫色的长袍在火光下流淌着尊贵的光泽。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接受着民众崇敬的目光和“公主殿下千岁!”的欢呼,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冷静。
她知道,这广场上的狂热,至少有一半,是属于城外那支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唐军铁骑,是属于她这位“大唐波斯都督”所凝聚的人心。纳斯尔此刻的风光,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高塔。
果然,纳斯尔的演讲接近尾声时,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为酬谢大唐友军千里驰援之深情厚谊,本座决定,将怛罗斯河以东,直至药杀水畔的广阔草场,划为大唐安西都护府屯田牧马之所!此乃河中之地,赠与兄弟之邦的诚意!”
此言一出,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一下。怛罗斯河以东!那可是河中地区最丰美的草场之一!是无数粟特部落和圣火军骑兵的传统牧场!就这么…送出去了?不少圣火军将领和粟特贵族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高仙芝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老狐狸!慷他人之慨!用河中的土地来酬谢大唐,既显得大方,又能将唐军的利益暂时限定在河东,避免其触角深入撒马尔罕核心区域,更在粟特人和部分圣火军心中埋下一根刺!好算计!
查拉维心中更是冷笑连连。慷的是萨珊故土之慨!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清越,清晰地传遍全场:“大祭司阁下慷慨!查拉维谨代表萨珊王室,亦表谢忱!然,大唐皇帝陛下乃仁德之君,岂会贪图友邦寸土?” 她巧妙地将“河中之地”偷换成了“萨珊故土”的概念。
她转向民众,声音带着悲悯与力量:“查拉维深知,此战过后,撒马尔罕疮痍满目,子民流离失所。当务之急,是抚恤伤亡,重建家园,恢复商路!查拉维以‘大唐波斯都督府大都督’之名宣布:凡此战阵亡将士遗属,皆可至都督府登记,领取抚恤粮米!凡房屋损毁之民,都督府将协调粟特行会,助其重建!凡愿重开商路之粟特行商,都督府将奏请大唐皇帝陛下,给予税赋减免,并签发通关文书,确保其在大唐境内畅通无阻!”
没有虚无缥缈的许诺,只有实实在在的粮食、房屋、商路!民众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阵亡者家属热泪盈眶,无家可归者看到了希望,商人更是激动不已!广场上爆发出比刚才献给纳斯尔更热烈、更真挚的欢呼:“公主殿下仁德!都督大人万岁!”
查拉维微笑着接受欢呼,紫色的身影在圣火的光芒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晕。她再次看向纳斯尔,眼神平静无波。纳斯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慷慨”和“权威”,在查拉维这实实在在的“仁政”面前,竟显得有些空洞和虚伪。无形的较量,在胜利的狂欢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