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大食·巴格达·哈里发宫廷
椰枣树的阴影在炽烈的阳光下摇曳,却驱不散宫廷深处那份粘稠的猜忌与寒意。金碧辉煌的议事厅内,黑衣大食的哈里发曼苏尔,这位以雄才大略和冷酷多疑着称的帝国主宰,正用他那双深陷在鹰钩鼻两侧、如同秃鹫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几位心腹大臣。他手中捏着的,是几张辗转来自遥远呼罗珊的、字迹潦草的密报。
“勾结唐人?重建萨珊?自立为波斯王?” 曼苏尔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扎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他缓缓站起身,镶嵌着硕大绿宝石的金色权杖无意识地敲击着铺满波斯地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好一个阿布·穆斯林!好一个呼罗珊总督!朕给他的权力和荣耀,难道还填不满他那颗波斯贱民的野心吗?!”
他猛地将密报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那些密报,来源各异,却指向同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实:他那位手握重兵、威震中亚的总督,似乎正与东方的强敌大唐,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甚至有“确凿”的“证据”显示,阿布·穆斯林与大唐使者在木鹿秘密会晤,接受了唐皇册封其为“波斯王”的金印!密报中甚至附上了一封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却盖着阿布·穆斯林私印的“密信”残片,信中竟有“共击巴格达,分治河山”的狂悖之语!
“陛下息怒!” 首席大臣瓦西格慌忙伏地,额头渗出冷汗,“此等流言,荒诞不经!定是唐人奸计,意在离间陛下与总督的君臣之义!总督对陛下,对圣教的忠诚,日月可鉴啊!”
“忠诚?”曼苏尔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寒意,“瓦西格,你的忠诚,朕从不怀疑。但阿布·穆斯林的忠诚?”他踱步到巨大的镶嵌着宝石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繁华的巴格达城,眼神阴鸷,“他平定呼罗珊起义时,杀的人头滚滚!他拥立朕登基时,手上沾满了倭马亚皇族的血!一个对旧主如此狠辣,又手握二十万重兵的人…你告诉朕,他的忠诚,值多少第纳尔?”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古兰经》有云:‘你们当防备一种灾难,它不但专降于你们中的不义者…’阿布·穆斯林,功勋卓着,然其势已成尾大不掉之患!唐人此计,歹毒至极!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引经据典,为自己的猜忌披上神圣的外衣。
“陛下…” 另一位大臣,掌管宫廷密探的伊本·穆格法小心翼翼地开口,“流言四起,总督府邸确有不明身份的东方商旅频繁出入…虽无实据,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总督身处要冲,手握雄兵,其心…不可不察。为帝国安稳计,陛下或需…早做决断。” 他话语含蓄,却字字诛心。
曼苏尔沉默片刻,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权谋彻底取代。他坐回宝座,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酷:“传旨。”
“着宫廷侍卫长哈立德,持朕的‘金樽’,携朕亲笔慰问书信,星夜兼程,赶赴呼罗珊木鹿!代朕…犒赏总督阿布·穆斯林劳苦功高!命其…务必‘满饮此杯’,以慰朕心!” “满饮此杯”四字,曼苏尔咬得极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金樽!哈立德!满饮此杯!在场的重臣无不心头剧震,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哈里发这是要…赐死阿布·穆斯林?!以犒赏之名,行鸩杀之实!巴格达宫廷的暗流,终于化为一道裹挟着剧毒的惊雷,劈向万里之外的呼罗珊!
呼罗珊·木鹿·总督府
“砰!” 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银杯被狠狠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美酒四溅,如同殷红的血。阿布·穆斯林,这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如同雄狮般的呼罗珊总督,此刻须发戟张,双目赤红,胸膛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他面前,几名心腹将领和谋士垂手肃立,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唐人奸计!曼苏尔昏聩!” 阿布·穆斯林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震得大厅梁柱嗡嗡作响,“勾结大唐?自立波斯王?放他妈的狗屁!老子为阿拔斯家族流血流汗,打下了半个帝国!如今坐镇这鸟不拉屎的呼罗珊,替他们挡住如狼似虎的唐军!他们…他们竟听信这等拙劣的谣言!还要派哈立德那个阉狗来‘犒赏’老子?!‘满饮此杯’?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悲愤而绝望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和滔天的怒意。
作为从底层奴隶一路拼杀到帝国总督的枭雄,他太清楚曼苏尔的手段了!那“金樽”里装的,绝不是什么琼浆玉液,而是见血封喉的鸩毒!哈里发对他,已起必杀之心!
“总督息怒!” 首席谋士,来自波斯呼罗珊本地的智者法鲁赫,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唐人此计,毒如蛇蝎!然曼苏尔猜忌之心既起,已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理!总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阿布·穆斯林猛地止住笑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法鲁赫:“当断则断?法鲁赫,你的意思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翻腾。
法鲁赫迎着他慑人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千钧:“总督!您手握二十万呼罗珊雄兵!您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曼苏尔远在巴格达,只知享乐猜忌,何曾体恤过边疆将士的浴血之苦?唐人虽强,然其志在东土,未必真愿与我呼罗珊死磕!今哈里发无道,听信谗言,欲害忠良!此乃天赐良机!”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阿布·穆斯林的耳朵,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何不…借此‘犒赏’之机,擒杀哈立德!然后…高举义旗!以‘清君侧、诛奸佞’之名,挥师西进!直取巴格达!废黜昏君曼苏尔!以总督之威望武功,登临哈里发大位,又有何不可?!届时,整合帝国之力,再与唐人一决雌雄,方为长久之计!”
“清君侧…登临大位…” 阿布·穆斯林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猛击!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权力欲望和对曼苏尔的刻骨怨恨!是啊!凭什么?我为阿拔斯家族立下不世之功,到头来却要像条狗一样被赐死?曼苏尔…他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野心混合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在他眼中疯狂燃烧!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大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抉择。木鹿总督府,瞬间变成了决定黑衣大食帝国命运的漩涡中心!杀机,在美酒与谎言的香气中,悄然弥漫。
东海·莱州湾·“镇海”号旗舰
地狱!眼前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四艘燃烧的火船,如同四条被激怒的火龙,拖着滚滚浓烟和灼人的热浪,撕开汹涌的波涛,不顾一切地撞向“镇海”号庞大的身躯!船头包裹的铁锥在火光中闪烁着狰狞的寒芒!操纵火船的倭寇发出野兽般疯狂的嚎叫,眼中闪烁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张彪的嗓子已经吼得完全嘶哑,如同破锣。他亲自抢过一把强弓,搭上火箭,手臂肌肉贲张,弓弦拉至满月,对着最近一艘火船上的倭寇头目,狠狠射出!
“嗤——!” 火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钉入那倭寇头目的眼眶!那人惨叫一声,如同被砍断的木桩般栽入火海!然而,失去操控的火船,依旧凭借着惯性,狠狠撞向“镇海”号!
“轰!” 船体剧震!灼热的火焰和滚烫的火油瞬间泼洒在“镇海”号左舷!木质船板发出痛苦的呻吟,瞬间被引燃!数十名躲闪不及的水兵惨叫着变成了火人,哀嚎着跳入冰冷的海水!
“敢死队!上!” 张彪目眦欲裂,血灌瞳仁!他猛地拔出佩刀,指向那艘已经与“镇海”号左舷死死咬在一起、烈焰熊熊的火船!
早已绑好绳索、抱着必死决心的数十名唐军敢死队员,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下山的猛虎,迎着扑面而来的烈焰和浓烟,纵身跃向火船!
“杀倭狗!” “跟狗日的拼了!”
跳帮战在燃烧的炼狱中瞬间爆发!唐军敢死队员挥舞着短斧、障刀,不顾身上被火焰舔舐的剧痛,疯狂地砍杀着船上残余的倭寇!用身体去扑打火焰!用刀斧去破坏火船与旗舰连接的钩索!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镇海”号争取一线生机!
惨烈!无法形容的惨烈!火焰吞噬着人体,刀锋撕裂着血肉,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不断有浑身是火的敢死队员抱着倭寇滚入大海,同归于尽!不断有钩索被斩断,燃烧的火船残骸缓缓漂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彪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他猛地冲到舵轮旁,一把推开已经吓傻的舵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舵轮猛地向右打死!同时对着传令兵嘶吼:“降半帆!右满舵!给老子撞!撞沉那艘关船!”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一艘在侧翼指挥、悬挂着太阳波浪旗的倭国关船指挥舰!
“镇海”号庞大的船体在张彪的蛮力操控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艰难地开始转向!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放弃了规避,反而朝着那艘倭国关船猛冲过去!
倭国关船上的指挥官显然没料到唐军旗舰会如此疯狂!他想转向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拍竿!放!” 张彪的吼声几乎撕裂声带!
“嘎吱——轰!” 仅剩的一具还能使用的拍竿被奋力放下,顶端包铁的巨木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倭国关船的船舷上!
“咔嚓!” 木屑如同暴雨般飞溅!倭国关船的船舷被硬生生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海水疯狂涌入!
“撞角!给老子撞!” 张彪双眼血红,死死扳住舵轮!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镇海”号巨大的包铁撞角,如同洪荒巨兽的獠牙,狠狠凿进了倭国关船脆弱的腰部!倭船如同被巨人捏碎的鸡蛋,龙骨发出令人心悸的断裂声,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解体!船上的倭寇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落水!
这同归于尽般的疯狂一击,瞬间震慑了周围的倭船!倭寇们被唐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吓住了,攻势为之一滞!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莱州水师的援军到了!” 了望塔上传来声嘶力竭、却充满狂喜的呼喊!
只见海天相接处,十几艘悬挂着大唐龙旗的战船,正鼓足风帆,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波涛,向着战场全速驶来!当先一艘楼船,比“镇海”号更加庞大巍峨,正是莱州水师的主力旗舰“定海”号!
“天不亡我大唐!” 张彪看着援军身影,又看看脚下已经倾斜、多处起火的“镇海”号,一股劫后余生的悲怆与豪情涌上心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嘶声怒吼:“儿郎们!援军已至!倭寇气数已尽!随老子杀出去!杀光倭狗!报血仇!”
“杀倭狗!报血仇!” 残存的唐军士兵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呐喊,士气如虹!原本绝望的海战,因为旗舰的搏命反击和援军的及时赶到,瞬间逆转!倭寇的阵脚彻底乱了!帝国的东线利刃,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艰难地劈开了重围!
西域·怛罗斯河畔·碎叶城下
广袤的中亚草原在深秋的风中呈现出一种苍凉的黄褐色。奔腾的怛罗斯河如同一条银带,蜿蜒流过。然而,河畔这片本该属于牧歌的土地,此刻却被一片肃杀的黑潮所覆盖。
碎叶城巍峨的城墙之下,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大食军队营垒,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营垒连绵数十里,旌旗如林,矛戟如森!最引人注目的,是营垒中央那片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重装骑兵方阵。骑士们身披闪亮的链甲和镶嵌铁片的札甲,头戴尖顶盔,面覆锁子甲面罩,连战马都披挂着厚重的马铠!他们手持长长的骑枪和沉重的钉头锤,静静地矗立着,如同钢铁浇铸的森林,散发着冰冷而恐怖的气息。这是阿布·穆斯林麾下最精锐的“呼罗珊铁骑”!
营垒外围,则是如同蝗群般密集的轻骑兵和弓箭手,他们穿着相对轻便的皮甲或锁甲,弯刀出鞘,弓箭上弦,眼神锐利而彪悍。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马粪、铁锈和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城头之上,安西节度使高仙芝一身明光铠,按剑而立,如同山岳般沉稳。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城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庞大敌军,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只有冰冷的战意和身为统帅的凝重。副将封常清、李嗣业等将领肃立身后。
“果然倾巢而出…”高仙芝的声音低沉,“阿布·穆斯林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在碎叶城下与我主力决战啊。” 他指向那钢铁森林般的重骑,“看这阵势,是想用铁骑冲垮我军的阵脚。”
“大帅,末将请命!”李嗣业一步踏出,声如洪钟,背后的陌刀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陌刀营愿为先锋,列阵于前!任他铁骑如山,末将也要将其劈成齑粉!” 他对自己的陌刀营有着绝对的信心。
“嗣业勇猛,本帅深知。”高仙芝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更广阔的草原,“然硬碰硬,纵能胜,亦必伤亡惨重。阿布·穆斯林敢如此布阵,其粮道辎重,必有倚仗…”
他话音未落,一名斥候快马如飞,奔上城头,滚鞍下马,声音带着兴奋:“报大帅!云妃娘娘急报!昨夜子时,狼骑于碎叶城西北三百里外‘白骨甸’戈壁,突袭大食一支大型辎重车队!焚毁粮车五百余辆!斩杀护卫骑兵千余!大食粮草,损失惨重!云妃娘娘正引敌追兵,向热海方向迂回!”
“好!”高仙芝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城墙垛口!“好一个阿史那云!果然不负朕望!断其粮道,焚其辎重!阿布·穆斯林这头雄狮,再凶猛,饿上几天肚子,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他看向李嗣业和诸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传令各军!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弓弩上弦,礌石滚木备足!咱们就跟他耗!耗到他军中无粮,军心浮动!那时,才是陌刀出鞘,收割人头的时候!怛罗斯河的水,该换换颜色了!” 唐军的策略,从正面对决,转为坚壁清野,疲敌困敌,等待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呼罗珊东部·木鹿至尼沙普尔之间·戈壁边缘
黄沙漫天,砾石遍地。稀稀拉拉的骆驼刺在干热的狂风中无助地摇曳。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正艰难地跋涉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上。队伍前列,是新任波斯呼罗珊郡王俾路斯和他的三千新军。这些波斯士兵穿着混杂的皮甲和缴获的锁甲,手持长矛、弯刀和圆盾,脸上混杂着紧张、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队伍后方,则是李嗣业留下“协助”的五百名陌刀营精兵,他们沉默地行进着,如同移动的铁壁,既是威慑,也是最后的保障。
俾路斯骑在一匹高大的波斯战马上,身披崭新的萨珊纹章铠甲,努力挺直腰背,试图展现出王者的威严。但戈壁的烈日和风沙,还有昨夜亚兹德家族血流成河的景象,依旧在他心头蒙着一层阴影。他知道,这第一战,不仅是打给大食人看,更是打给他身后那些心思各异的波斯贵族看,打给冷眼旁观的李嗣业看!
“报——!” 一骑斥候带着滚滚烟尘从前方奔回,声音带着惊慌:“郡王!前方十五里,发现大食游骑!数量…数量很多!至少是三个百人队!看旗号…是…是‘黑旗’哈立德的部落骑兵!他们发现我们了!正向这边包抄过来!”
“黑旗哈立德?!” 俾路斯身边的新军将领们脸色瞬间煞白!哈立德是大食呼罗珊军中着名的悍将,麾下骑兵骁勇善战,来去如风,尤其擅长在戈壁地形作战!他们这三千新军,大多是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或收编的叛军溃兵,如何抵挡得住大食精锐骑兵的冲击?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新军中蔓延!队伍开始出现骚动,士兵们惊恐地互相张望,脚步变得凌乱。
俾路斯的心也猛地一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身旁那位一直沉默跟随的陌刀营校尉。那校尉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冰冷,意思很明确:这是你的战斗,陌刀营不会轻易出手。
一股屈辱和强烈的求生欲瞬间涌上俾路斯心头!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华丽弯刀,刀锋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策马冲到队伍前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怒吼,试图压过戈壁的风声和士兵的恐慌:
“呼罗珊的勇士们!看看你们身后!是尼沙普尔!是我们的家园!前面是什么?是大食的豺狼!是屠戮我们同胞的刽子手!他们来了!要把我们像牲畜一样赶尽杀绝!像亚兹德那些叛徒一样钉死在木桩上!你们怕了吗?!”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破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怕有用吗?逃跑有用吗?看看这片戈壁!我们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吗?把后背留给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刀锋猛地指向越来越近、卷起漫天烟尘的大食骑兵洪流,眼中燃烧起仇恨和决死的火焰:
“想活命的!想报仇的!想夺回我们土地的!拿起你们的武器!列阵!列圆阵!长矛手在前!弓箭手居中!把你们的恐惧,变成愤怒!把你们的愤怒,变成刺穿大食狗胸膛的利刃!本王与你们同在!萨珊的英灵与你们同在!为了呼罗珊!为了死去的亲人!杀——!”
或许是俾路斯的怒吼点燃了最后的血性,或许是身后那沉默的陌刀营给了他们一丝虚幻的安全感,或许是明白逃跑必死无疑…新军士兵们在基层军官的呵斥和踢打下,终于停止了骚动。他们咬着牙,流着汗,带着哭腔的咒骂和恐惧的颤抖,开始手忙脚乱地按照训练时的样子,结成一个个并不算严密的圆形防御阵。长矛如林般斜指向前方,弓箭手哆哆嗦嗦地搭箭上弦。
烟尘越来越近!马蹄声如同闷雷,敲打在每一个波斯新兵的心上!地平线上,那一片黑色的浪潮,带着死亡的呼啸,汹涌而至!俾路斯握紧了刀柄,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真正的试炼,开始了。呼罗珊新生的第一缕微光,能否在血与沙的洗礼中存活下来,就看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