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远摸出烟盒,金箔包装在阳光下晃了晃。
上一世,他好像还真听过这件事。
只不过不叫酒店,而是叫***饭店,档次堪比希尔顿之类的高档餐馆,还曾轰动一时,只不过后来由于经营不善,最后被市场淘汰。
“价格方面……”他故意停顿,观察对方的反应。
“放心!”江局长从抽屉里拿出牛皮文件夹,封面上“机密”二字盖着鲜红的公章,“按旧房改造算,每平米只要两百块,还送家具!”
他翻开文件,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照片——百货大楼的旋转门旁站着几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八十年代特有的朝气。
资料里面,详细介绍了百货大楼内还剩哪些东西。
南江市百货大楼总共有4层,123楼是售卖专柜,4楼是办公室和休息区。
总共加起来有6000平方米,可以说面积相当大,属于南江市标志性建筑。
里面基础设施完善,地上还铺了瓷砖,只要将每层隔一下,就可以当做酒店经营。
太大了!
他都怀疑上一世政府经营不善倒闭,是不是就因为面积太大,消费力不足,才最终面临倒闭。
“江局,这价格……” 他挑眉,“怕不是天上掉馅饼?”
这价格如果在小岗村,绝对算得上天价。
但百货大楼所在位置属于市中心,也是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竟然每平米只要200块,还送家具。
这简直就是砍在自己大动脉上进行出售。
江局长突然大笑,拍着顾方远的肩膀:“顾老板这话说的!咱这是互惠互利——您把酒店办得漂漂亮亮,领导脸上有光;我们呢,也省了一笔基建开支,两全其美!”
他的指尖点了点照片上的旋转门,“而且,这楼里的瓷砖都是进口的,十年前一块能换俩鸡蛋,可以说全是好东西,若不是看顾老板的面子,政府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出售。”
顾方远沉默片刻。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价格之所以低得反常,不仅因为他是“纳税大户”,更因为有人想借他的手,给秦奋一个“合理合法”的打击。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我要了。”顾方远合上文件夹,钢笔在签约栏签下名字,笔尖划破纸面,露出背面的“秦”字涂鸦。
他想起方明武电话里的急切声,想起手帕上的兰花刺绣。
突然握住江局长的手,力道大得让对方一愣,“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背后使绊子……”
“瞧您说的!”江局长抽回手,掏出手帕擦汗,“都是按章程办的事,谁能挑出刺来?”
他起身拉开保险柜,将合同郑重其事地锁进去,“明天上午9点,你们派一个负责人去百货大楼进行交接!”
“好!”
离开国资局时,顾方远站在大楼前仰望。
百货大楼距离国资局不远,站在这里清晰地可以看见百货大楼外墙。
他摸出烟盒,点燃一根“大前门”。
烟雾模糊了视线,却让心底的计划更加清晰。
秦奋摆出一个鸿门宴,想坐收渔利?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将计就计”。
“走着瞧吧。”他轻声道,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车。
车载收音机里正在播评书,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桥段听得人热血沸腾。
顾方远踩下油门,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这一局,他不仅要赢,还要让对手输得干干净净。
三天后的南江火车站。
秋阳透过站台顶棚的铁栅栏,在地面织出棋盘般的光影。
顾大壮攥着写有“贺丽萍女士”的木牌,两米高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像棵挺拔的白杨树。
他穿着正装,衣角别着枚“顾氏集团”的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出站口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同志,要三轮车不?”“桂花糖藕,刚熬的嘞!”
顾大壮踮脚张望....
突然看见,一道倩影穿过人群站在他面前。
女子穿着米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竹叶,乌黑的长发用竹簪松松挽起,比画报上的明星还要亮眼。
“您是贺丽萍女士?”顾大壮慌忙放下牌子,声音里带着憨厚的局促。
他注意到对方仰头看他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叫我丽萍就行。”贺丽萍笑着伸手,腕间的竹节手链轻晃,“没想到,顾老板派了这么高大的保镖来接我。”
她的语气带着大都市的爽朗。
却在看见顾大壮单手拎起行李箱时,瞳孔微微放大——那只装满设计图和工具的箱子足有二十斤,在他手里却像拎着袋棉花。
吉普车停在站前广场。
车身的“顾氏”标志被擦得锃亮。
顾方远下车时,中山装的风纪扣扣得严整,皮鞋尖倒映着贺丽萍惊讶的表情:“欢迎,贺设计师。”
“叫我丽萍就好,”她伸手与顾方远相握,指尖的温度带着秋日的清凉,“马秋元跟我说,您要改一家‘能震住外宾’的酒店?”
顾方远侧身请她上车。
注意到她裙摆扫过车门时,露出一截脚踝,皮肤白得像南江的细瓷。
“是座四层的百货大楼,六千平米,”他坐进副驾驶,从公文包抽出百货大楼照片,“前身是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想改成中西合璧的风格。”
贺丽萍接过图纸,指尖划过泛黄的建筑平面图。
“苏式结构?那可是难得的老底子。”她的眼睛突然发亮,像发现宝藏的探险家,“立柱和拱券保留吗?我在国外见过类似的老建筑改造,保留结构特色能省三成成本。”
顾大壮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盖不住贺丽萍的语速:“菜系定了吗?西餐要开放式厨房,中餐得配明档。我在建国酒店设计过旋转餐桌,直径三米,能坐二十人,外宾最喜欢这种‘东方神秘感’。”
顾方远从后视镜里看贺丽萍。
发现对方说话时眉飞色舞,竹簪上的流苏跟着晃动,像极了舞台上的话剧演员。
他想起马秋元在电话里说的“这个设计师不好对付”,此刻却觉得,对方的锋芒里藏着难得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