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系还没定,”他故意停顿,观察她的反应,“但想做‘南江第一楼’,既要能招待外宾,也要让本地人觉得体面。”
贺丽萍突然笑了,笑声清脆如银铃。
“体面?那得从里子做起。”她翻开随身的素描本,里面画满了各种酒店设计稿。
有的是哥特式尖顶,有的是中式飞檐,还有一页画着旋转楼梯,扶手缠绕着藤蔓般的金属雕花。
“看这个,”她指着一幅中西合璧的大厅设计图,“穹顶用彩绘玻璃,地面铺苏州金砖,楼梯扶手嵌螺钿。白天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金砖上会映出四季花卉——春天牡丹,夏天荷花,秋天菊花,冬天梅花。”
顾方远注意到她指尖在“螺钿”二字上停留,那是种即将失传的传统工艺。
“预算三百万,”他直言不讳,“包括装修和家具。”
买房加装修,总计投资600万!
这绝对算的上顶级配置了。
贺丽萍挑眉,竹簪流苏扫过锁骨:“巧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把钢镚儿掰成两半花’。”
她合上素描本,从手袋里摸出计算器,“结构改造五十万,硬装一百万,软装一百二,预留三十万机动。”
顾方远还未开口,她又补充道:“软装找江浙的老匠人做,比进口货便宜六成,效果差不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百货大楼的马赛克外墙正在阳光下闪烁,“那楼的旋转门得留着,刷成古铜色,门把手换成羊脂玉的——老物件儿,有故事。”
吉普车在百货大楼前停下。
贺丽萍踩着高跟鞋走向大楼,裙摆被秋风掀起一角,露出小腿肚上的青色胎记——像片小小的竹叶。
“顾老板,”她突然转身,发丝被风吹得飘起,“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她的眼神认真如刀,“设计上我要绝对主导权,您可以提要求,但不能瞎改。不然,咱们现在就一拍两散。”
顾方远迎上她的目光,想起马秋元,两者同样靓丽,性格却截然不同,也不知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全听您的,贺设计师。”
贺丽萍盯着他的眼睛,足足五秒,才握住他的手。
“叫我丽萍。”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叩,像在敲定某个重要的契约,“明天早上八点,带施工队来交底。我要在墙上画粉线,任何人不准打扰。”
顾方远点头,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朵小小的兰花。
他突然想起六姐的刺绣,想起方明武的手帕,心中某根弦轻轻颤动。
“丽萍,”他开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位故人?”
贺丽萍挑眉,竹簪在阳光下闪了闪。
“故人?我倒是常被人说‘不像中国人’。”她转身走向大楼,高跟鞋在台阶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不过顾老板,我劝你别琢磨那些没用的——”她回头时,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比起故人,你该关心的是,如何让这栋楼在一个月内脱胎换骨。”
顾方远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像团火——热烈,耀眼,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摸出烟盒,点燃一根烟。
烟雾中,贺丽萍已经走进大楼,米色裙摆消失在旋转门后,像朵开进旧时光的花。
“老板,这姑娘真厉害,”顾大壮突然开口,“一张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往外冒。”
顾方远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厉害的人,才能做出厉害的事。”
望向百货大楼的玻璃幕墙,贺丽萍的身影正在二楼窗口晃动,像只轻盈的燕子。
这场改造不仅是建一座酒店,更是在向秦家宣告:属于顾方远的时代,已经到来!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吉普车周围盘旋。
顾方远踩灭烟蒂,发出细碎的响。
这一局,他赌的不仅是金钱,更是眼光。
而贺丽萍,或许就是他在这场赌局中,最关键的一张王牌。
仅仅七日。
南江市百货大楼已被绿色安全网裹成庞然大物,脚手架如钢铁藤蔓般爬满外墙,焊花在网眼间飞溅,像坠落人间的星子。
与此同时。
龙港镇政府西侧的空地,迎来一支神秘车队。
六辆军绿色解放牌卡车鱼贯而入,车斗里的安全帽堆成小山,“基建工程兵21支队”的红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顾方远站在临时搭建的工棚前,看着韩建明从卡车上跳下。
这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旧伤疤。
“顾老板,”韩建明伸手与他相握,掌心的老茧擦过顾方远的虎口,带开玩笑的说道,“您这项目,可比金字塔难搞多了。”
他转头望向空地,目光扫过水准仪和打桩机,“20层的主楼,3层裙楼,还要带旋转餐厅……咱们支队在国内还没接过这么‘洋派’的活儿。”
顾方远注意到他袖口的“基建工程兵”徽章,那是枚铜质奖章,边缘刻着麦穗和齿轮。
“听说你们在埃及盖过总统府?”他摸出烟盒,递向对方。
韩建明接过烟,夹在耳后:“总统府算啥?咱支队当年在开罗,硬生生在沙漠里掏出个现代化机场。”
他抬头时,眼睛在阳光下眯成缝,“不过顾老板,丑话说在前头——您要的是‘国际化酒店’,咱就得按国际标准来,用材半点马虎不得。”
“放心!但凡你们需要的材料,我们都会按最好的去买。”这是提前说好的内容,中建七局只负责建设工作,所有材料都由顾方远这一方去采购。
当然,大部分采购任务都交给了薛仁贵,毕竟在这地界,薛仁贵才算是真正的地头蛇。
无论是采购渠道还是价格,都比他这个外行强多了.....
远处传来打桩机的轰鸣,机器开动,正在进行预热。
顾方远望着韩建明身后的士兵,他们正以军事化的效率搭建临时工棚,帆布帐篷在十分钟内整齐排列,像等待检阅的方阵。
“工期多久?”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