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翟城外。战场上仍弥漫着血腥味。破碎的楼车半倾在壕沟里,大量破损的冲车,云梯散落在战场上各处。
袁军大营里,气氛比战场上还沉重。张勋的军帐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连空气都不敢流动。
张勋坐在主位,脸色铁青,双手青筋突起。随军主簿战战兢兢地站在下方,手里捧着战报,声音发颤:
“此一战,我军阵亡 一万五千四百五十人,伤三万余众,云梯损毁八成,楼车…”
“够了!”张勋大喝一声,仿佛将空气连带着斩断了。
主簿吓得一哆嗦,低着头,不敢再言。
张勋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呼吸沉重,脑海里浮现的尽是无数士兵惨死的画面。
他明明已将攻势发挥出极致,明明只差一点,仅仅差一点就能攻克黄巾军的防御。
这种“明知能破,却只差分毫”的感觉,才是最叫人发狂的。
纪灵道:“大将军,如今我军攻城器械损失过半,士兵疲乏,需要休整。待大军恢复元气,在与韩子韬决一死战!”
张勋没有回应,良久,他才低声道:
“去安排吧。”
纪灵抱拳道:“诺!”
又道:“是否上书陛下,请再拨一些攻城器械?”
张勋心里一紧,叹息道:“大军连败,颜面尽失,我怎好再启奏?”
纪灵宽慰道:“大将军不必自责,昨日虽未能攻克阳翟,但韩子韬也伤亡惨重,亦不敢追击。
我军仍然有巨大优势,只要稍作休整,便可再战。”
张勋的拳头慢慢松开,目光阴冷。他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主簿:
“奏折,就由你来写,知道怎么写吗?”
主簿眼珠子一转,连忙点头:“属下明白!”
张勋一挥手:“都退下。”
“诺!”
帐中只剩张勋一人,忽然猛地一拳砸下-
“嘎嚓!”桌腿断裂,茶盏翻落在地。
胸腔里的怒气仍在翻腾,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脉的轰鸣声。
主簿回到自己的营帐,提笔沉思片刻,蘸上墨水,缓缓写下:
“启禀陛下,颍川郡守叛变,将阳翟献于韩子韬。臣抵达颍川后,与贼交锋,大破之。
又乘贼立足未稳,急攻阳翟,致其损失惨重,特请再拨攻城器械,臣必一鼓作气,克之。”
墨迹未干,主簿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远处传来锤击的声音-袁军工匠正在修理攻城器械…
另一边,韩韬坐在郡守府的厅堂里。自从攻占了阳翟,便将此地当作自己在颍川的临时府邸,大小军务,政事皆在这里处理。
颍川郡守也极为“识趣”,早早带着家人搬往别处居住。此刻,厅堂里只有韩韬与几位谋臣。
贾诩展开战报,声音稳而清晰:“此次战役,袁军伤亡至少五万余众,攻城器械损失过半,短期内无力再强攻阳翟。”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贾诩继续道:“我方城墙多处破损,已派人修补,死一千二百八十人,伤五千余人,已命医师救治。”
韩韬手指轻敲案几:“务必把每个伤兵救助好。”
贾诩抱拳:“是!”
这时李儒拱手道:“主公,此战虽胜,然袁军元气未伤,且兵力仍远多于我军。
短期之内,咱们恐怕也无法出击。接下来,只能与袁军对峙。”
韩韬嘴角微扬,胸有成竹:“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张勋再吃一个大亏。”
厅中顿时安静,众人对视一眼,众人明白。能让韩韬露出这种笑容,往往意味着他已经有了计谋。
李儒轻声问:“主公可是已有计策?”
韩韬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等。”
他目光看向窗外,心想:接下来首先要处理的,不是张勋,而是颍川的士族。
韩韬收回视线,对程昱道:“请先生与郡守大人一道,把颍川近几年涉及士族的案件重新查阅,凡有问题者,尽数筛出。”
程昱心头一凛,几乎立刻明白了韩韬的意图:
这是要对士族动手了。
“是。”
李儒心想:涉及士族的案子,那还不是一查一个准!只是这般下去,颍川必乱。外有强敌未平,若内再起动荡…
他小心道:“主公,如此恐怕会激起士族的反对,如今外敌未退,若内部再乱,恐怕…”
韩韬却神色平静:“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
李儒虽然仍旧担忧,还是回应:“是。”
…
远在兖州的黄巾军驻地,下午的阳光透过帐篷缝隙,斜落在椅子上。周仓脸色阴沉,粗壮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面前的案桌。
王楷站在下方,腰板挺得笔直,神情淡然。
周仓声音低沉:“王大人,说好的六十万石粮草,为何这次只带来二十万石?”
王楷似乎早料到这一问,神情平静,慢条斯理道:
“回将军,粮草筹措需要时间。这二十万石,还是陛下紧急征调出来的。
将军放心,只要将军能按时发兵,与我军共同讨伐韩子韬-答应您的粮草,一石也不会少。”
周仓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二十万石,是拿来吊我的胃口的。
周仓心想:天王若知道我敲了袁术一笔粮草,定然会重重夸我。
想到韩韬可能的夸奖,他那张铁黑的脸竟莫名松了下来,嘴角一点点上扬,最后忍不住“嘿嘿”地笑出声。
那笑声在安静的军帐中显得极为突兀。王楷愣了下,眉头微挑,不明所以。
一旁的副将赶紧咳嗽一声:“将军…将军!”
周仓回过神,脸上一热,讪讪地掩去笑意,挺直身子,装出一副威严模样。
“好,”他语气洪亮,“既然如此,本将尽快安排起兵之事!”
王楷闻言大喜,心想:只要兖州军从后方攻打韩子韬,那韩子韬便首尾不能相顾。
同时让吕布从并州出兵,其余诸侯见势,必然趁机扑上。
韩子韬猖獗多年,这次终于能将他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突然,他想起一事,神色一转,对周仓道:
“将军,您要的粮草我已如约送到。可您也答应过,让我见见张绣将军的。”
面对王楷的要求,周仓面色平静,心里却一紧,心想:
这次是推脱不掉了,否则必起疑。
“那是自然。张将军两日后回营,到时我自会派人通知王大人。”
王楷闻言,喜形于色:“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