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那声从灵魂深处挤压出的痛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在温暖的静室内回荡,震得烛火都摇曳不定。
韩牧野的身体在温玉火罐那灼骨焚髓的热力下剧烈地痉挛着,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铁,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透明的皮肤下虬结暴突,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
汗水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身下的软垫浸透成深色,蒸腾起带着浓重药味和腥气的白雾。
她想起药瞎子的话“他经脉受损严重,想要彻底好,需要经历重朔经脉之痛,这怕非常人所能忍受。”
“师叔,我相信他可以的,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药瞎子见她坚持,只得叹了口气教给她一本自己毕生所学撰写的医经,这丫头天生适合做医者,悟性高,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医者仁心。
于是苏月禾正式拜入药瞎子门下,传承衣钵。
冰火相激,痛彻魂灵!
韩牧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早已渗出血丝,混合着汗水滑落,在苍白的下颌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死死瞪着房梁,仿佛要将那无形的痛苦瞪穿。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嘶吼,每一次痉挛都牵动着蚀骨之痛,如同在刀山火海上反复翻滚。
苏月禾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听着夫君的痛哼都让她指尖发颤。但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韩牧野后背火罐覆盖的区域。温玉罐体上的符文红光流转,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罐下皮肉、乃至更深层骨骼传来的剧烈能量波动。
她纤纤玉指不时拂过几枚关键的金针,或捻或提,或轻弹针尾,以极其精妙的手法引导着那股霸道药力和热力,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驭着一叶扁舟,既要对抗蚀骨寒毒的反扑,又要避免这猛药烈火彻底焚毁丈夫本就脆弱不堪的根基。
汗水同样浸透了苏月禾的鬓角和中衣,她清丽的侧脸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坚毅。她不敢有丝毫分神,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指尖的金针和那几处灼热的温玉罐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韩牧野那如同拉满弓弦般紧绷的身体,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弛。那非人的痛吼渐渐变成了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他身上那些狰狞盘踞的青紫色经络,在火罐覆盖的核心区域,一点点舒展。
苏月禾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知道最凶险的第一波冲击算是熬过去了。她缓缓收针,动作轻柔地将那几枚温玉火罐一一取下。当最后一只火罐离开皮肤时,韩牧野后背几处俞穴上留下了深紫色的圆形印记,如同烙印,边缘甚至有些焦枯卷曲,散发着皮肉灼伤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药气。
“呼……呼……”韩牧野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瘫软在榻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蚀骨的剧痛并未消失,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但那种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极致阴寒,确实被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如同灌了铅般的钝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然而,在这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之下,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如同初春冰层下艰难涌动的细流,正从四肢百骸的深处,极其缓慢地滋生出来。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蚀骨的剧痛立刻如影随形,但……指尖确实能动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麻木、失去知觉的状态!
“夫……君?”苏月禾的声音带着试探和浓浓的担忧,她俯下身,用温热的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颈间的汗水和血渍。
韩牧野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妻子。她的脸色同样苍白憔悴,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显然也耗尽了心力。他张了张嘴,喉咙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娘子……苦了你了……”
这句近乎逞强的低语,却让苏月禾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眼中瞬间涌上泪意。她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用力点头:“嗯!熬过这一关就好!师父留下的方子霸道却有效!接下来,需要用药浴温养,固本培元,慢慢拔除余毒,滋养你受损的根基。”
“嗯,多谢娘子!”他疲惫的扯开一丝笑意,看着自家娘子消瘦的小脸心疼不已,这些日子为了自己她没少遭罪。
巨大的紫檀木浴桶被抬进了静室,桶内注满了温度适宜的、呈现出一种温润琥珀色的药液。浓郁的药香中混合着人参、灵芝、雪莲等珍贵药材的芬芳,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铁锈般的腥气。
在苏月禾的搀扶下,韩牧野极其艰难地挪进浴桶。当那温热的药液浸没他冰冷刺骨的身体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包裹了他,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霖。蚀骨的剧痛似乎被这温润的药力暂时安抚,变得不那么尖锐。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紧绷的神经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