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萧华臻能那么快将对自己的情意抛诸脑后。
他们有过一年的夫妻时光,一年啊。
她为他落了那么多次泪,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不喜欢他了呢?
除非,她又爱上了别的人。
“是。”
萧华臻想也不想,回答得迅速又干脆。
看得出谢之平还在不甘心,所以,得赶紧斩断这段孽缘为好。
她坦然地朝他说,“我如今有思慕的人了,所以请你……”
谢之平不待她说完,“是谁?”
见萧华臻沉默着不肯应声,他抬头,环顾四周一圈,颓然笑出声。
“你都住在这里了,我居然还问你是谁。”
“……”
她喜欢吗?
她承认,自己近些日子来的心烦意乱,都是因为他。
可这座府邸的主人,自有与他青梅竹马、身份也更为匹配的昭阳郡主。
所以她能喜欢吗?
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务之急是让谢之平死心。
所以都督,对不住了,借你一用。
“对。”
她扬起笑,“都督很好,都督救了我无数次,都督待我温柔又贴心,都督英武不凡又帅气,都督比你好千倍万倍!所以——我就是喜欢都督。”
我就是喜欢都督!
她的手心变得粘腻,因为心虚与慌张,心跳得快得不行。
仅此一次。
老天啊,她不会去破坏他们的感情的,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心中喧嚣了一整日的话,诚实说上一次。
她保证就这一次。
从今之后,再不会了。
谢之平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华臻,“你疯了吗?那是厉钧行!暴戾、狠辣,滥杀无辜——”
“我不用你来告诉我都督是什么样的人。”
萧华臻冷声打断。
“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旁人怎么看待他,与我无干。”
“在我眼中的都督,宽和,义气,待我更是极好,他是天下间顶好的人!”
谢之平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甚至不用萧华臻再下一回逐客令,就已经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就在厅堂侧门外看见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厉钧行在这里,他来了多久?
他是不是都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如何被萧华臻残忍拒绝,听见了萧华臻说他千好万好!
然而厉钧行似乎把近在眼前的谢之平当作空气,他提步迈过门槛,根本没看见谢之平眼中不甘嫉恨的神情。
其实他看见了,但他压根不在意。
他方才从行宫回来,从鱼茂才那处听了几句闲话,知道裴元俶今日跑到昭昭面前纠缠。
于是回了府,便马不停蹄来了怀瑾园。
他怕她受欺负,也怕她被裴元俶那副伪善的面孔所蒙骗。
可刚一靠近前厅,就听见小姑娘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他是天下间顶好的人!”
欢喜裹挟着震惊从心底处席卷而上。
他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欢喜的来由,站在原地想了想,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欢喜。
因为她觉得厉钧行是个好人。
她如今终于不再畏惧他……不,她不再如同旁人一般,厌恶、害怕“厉钧行”这个人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是厉钧行,亦是她的阿兄这件事……他可以不用再隐瞒了?
可他刚想开口。
却看到萧华臻惊慌失措的脸。
“都、都督……”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自己说的那句混账话,他是不是听见了?!
“我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她声音略微带着颤抖,“你不要误会,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心中对都督只有敬畏再无其他!方才那只不过是为了搪塞谢之平……”
厉钧行听见自己的心咣地一声重重下坠。
他紧抿着唇。
敬畏。
只有敬畏。
是啊,厉钧行这三个字臭名昭着。
她又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时日中,就能对他改观呢?
半晌,他转过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嗯,我知道了。”
一连数日,萧华臻没再见到厉钧行。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甚至在想,她是不是不该这样赖在都督府不走?
可她实在不想跟萧文慎那样恶心的人再度以父女相称。
索性便成日呆在怀瑾园闭门不出,颇有几分缩头乌龟的样子。
期间,收到余琏封嫔的消息,作为今上登基后唯一新晋的嫔妃,她做得很好,落落大方地安排人情世故,给每个皇亲国戚府里都赐下了些礼物。
包括她这个昭明郡主。
她恍然间又想起余琏那日对自己说的话,说羡慕她,有人擎天护着,为她周密筹谋。
萧华臻苦笑,也不知该是谁羡慕谁。
余琏心愿得偿,她却只有自作多情。
又过了几日,她爬到枕珠楼的阁顶看书时,久未谋面的赤焰突然出现。
“姑娘,”他表情严肃,语速极快,“属下奉命送您出都督府。”
手里的书从梁上掉了下去。
萧华臻怔了两秒,站起身来拍拍裙摆,“走吧。”
厉钧行不想让她住下去了,她也不能耍无赖。
她简单与芯蕊簪春一起收拾了一下,很快便坐上了赤焰安排的马车。
临走时,她忽然掀开帘子,目光怅然得逐渐空洞。
“……昭阳郡主,是不是要回京了?”
赤焰被问得一头雾水。
昭阳郡主?要回京了吗?他平日根本不关注这些东西啊。
他只知道萧文慎被下了狱,犯的是可能会株连的重罪,安平侯府刚刚被查抄。
姑娘身上流的毕竟是萧文慎的血脉。
即便她如今有郡主的名号,有长公主这个义母,又有都督这个靠山。
可都督说了,这些东西一时间不但保不住姑娘,反而还有可能成为那些谏官对姑娘口诛笔伐的理由之一。
所以都督吩咐,让他先送姑娘出晟京,去昭园避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