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命我讨伐曹操,若不成,则杀我们。
所以,我们与曹操之间,必有一亡!”张绣直言。
众人震惊。
“什么?让我们去对付曹操?这不是送死吗?”
“这图有什么意义?咱们破甲营连杂役都干不好,还谈什么打仗?这不是开玩笑吗?”
“怎么会这样?彭将军,难道你早就知晓什么内幕?”
“我都五十八了,还能上阵杀敌,呵……”
对于顾天二人来说,眼前这一幕毫不稀奇。
破甲营不过是一群被樊稠当作炮灰却不自知的可怜人。
顾天看向身旁若有所思的王永,问道:“你害怕吗?”
王永是破甲营中少数立场明确、主动靠近顾天和张绣的人。
回过神后,王永本想否认害怕,但对上顾天的目光,还是如实说道:“怕。”
“怕就好!你当兵几年了?何时加入破甲营?这营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吧?”
察觉顾天并无责备之意,王永稍感意外,随后一一作答。
据王永所述,顾天大致了解到破甲营的现状。
破甲营并非樊稠专门组建针对某人,而是早已存在,成员皆是从各营淘汰而来。
以王永为例,十七岁,十六岁时初上战场,虽见过敌人却无功而返,狼狈逃下战场,之后便来到破甲营,这些过往糗事已是公开的秘密,甚至成为笑谈流传于各营之间。
王永对此毫不避讳,因为即便他不说,顾天也能从他人处得知,在破甲营里,众人常互相嘲讽取乐。
当然,唯独千夫长彭茂是个例外,他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武官。
顾天这才得知彭茂的身份,之前彭茂不过淡淡招呼,并未炫耀自己的千夫长身份。
当然,他对张绣与顾天而言,也并无值得夸耀之处。
“彭老大和咱们不同,我们因犯错被发配至此,而彭老大却是因抗命杀头之罪活下来才来这破甲营。”王永言辞间对彭茂充满敬意。
顾天点头,如此说来,彭茂确实有些本事,连抗命都能活命,提前知晓些消息也就不奇怪了。
破甲营虽名号响亮,实际却如垃圾场般徒有虚名。
不过,顾天隐约察觉到一些别的意味,轻啜一口酒。
一旁,王永直视顾天,犹豫许久,终于鼓足勇气问:“顾大人,你不觉着这事很可笑吗?”
顾天愣住:“可笑什么?”
“以前我跟别人讲这些,他们听了都会笑得流泪。”王永说道。
“可在我眼中,这些都是平常之事,战场拼杀,谁不害怕?”顾天意识到,王永仍在意自己曾怯战的事。
王永的眼神微变。
顾天继续道:“若让你重新上战场,你还怕吗?”
“不怕!”王永沉声回答,语气无比笃定。
或许,他一直等待有人这样问他,能让他再次上阵杀敌,他已无所畏惧。
王永的话盖过所有杂音,喧哗的众人顿时安静,齐刷刷看向他。
面对众人的目光,王永下意识后缩,肩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手。
王永心中一颤,再无丝毫胆怯,目光坚毅地回望众人。
“我真的不怕!”他又一次强调。
“自然,谁都不必惧怕,但不惧怕是一回事,贸然送死又是另一回事。
若有人执意要走,绝不会强留!”
“不仅如此,还会提供路费。若有人无家可归,或因州府割据无法归乡,我会为你们寻觅安身之地,确保有饭可吃、有田可耕。至于娶妻之事,那便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了。”顾天继续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次陷入沉思。
“这是哪门子狂妄自大!”彭茂忍不住讽刺。
“敢问大人,这般行事,倘若上面追究下来?”营帐中一位老卒沉默许久后开口问道。
“由我承担!”张绣附和道。
顾天接续说道:“樊稠留下你们破甲营的名号,不过是虚报军饷而已,将你们当作摆设闲置于此,以前或许还能蒙混过关。”
“然而如今,还想继续虚报军饷,已是不可能的事,自然也无需强求你们留下。”
此言一出,连张绣在内的所有人都神情凝重,气氛骤然紧张。
如同捅破一层窗户纸,一旦揭开便成大事。
破甲营的人没想到顾天胆识如此惊人,竟敢直言此事。
张绣心中疑惑,自己对与顾天同行的破甲营知之甚少,顾天是如何知晓的?
这正是顾天从王永的话语中察觉到的些许端倪。
顾天与张绣刚到破甲营大半天,午饭平淡无奇,晚饭却让所有人都彻夜难眠。
次日,终于有一位老卒鼓起勇气向张绣请辞,张绣果断批准。
办妥手续,拿出御赐的破甲营大印,盖章完毕后,短短一天内,破甲营六十八人中有四十三人离开,剩下二十五人中还有一些在犹豫。
时局艰难,返乡不易,离营者多听从顾天建议前往五里庄。
原本简陋的军营愈发破败,甚至不如普通寨子,实在令人难以直视。
彭茂终于按捺不住,待顾天与张绣送走最后一名求辞者后,径直走进大帐。
张绣端坐于主位,手中把玩着破甲营的将印,竟对着印文呵气,仿佛对盖章乐此不疲。
另一边,王永正为顾天研墨,顾天执笔撰写公文。
每有请辞者上门,顾天只消将人名添入名单,张绣盖下大印,便算完事。
自昨夜那场饭局后,王永俨然成了顾天的随侍,一副效忠到底的姿态。
至于老黄,则拿出破甲营仅剩的钱粮,为请辞的同袍发放盘缠。
尽管破甲营从未真正上过战场,但袍泽之情犹存。
顾天抬头见彭茂到来,说道:“彭将军也要递辞呈?此事我们无法决断,彭将军需自行书写辞呈,送往樊将军处,由他裁定。”
彭茂眉头紧皱:“你们这是破罐子破摔?”
“不止如此,还有‘破而后立’之说。”顾天回道。
副将马廖无疑为樊稠安插之人,但彭茂的立场尚不明朗。
不久,又有人探头探脑地进来,递交辞呈。
至此,本就寥寥无几的破甲营再减一人。
彭茂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们这是想赶尽杀绝,好直接从张济将军那里拉一支队伍过来?”
“看来你消息很灵通啊!”顾天略显惊讶。
“张家出了这样的败家子,真是祸根!”彭茂冷嘲热讽。
张绣脸色阴沉,拳头紧握。
就在此时,营地中再次传来马廖的声音:“人都跑哪儿去了?”
一路闯过三四顶营帐,终至张绣大帐。
“姓张的,军令我已取来,你还有何话可说?”马廖怒气冲冲地将新军令拍在张绣案前桌上。
张绣毫不犹豫地站起,连军令都未细看,便直接吩咐:“即刻拔营,传令所有人尽快准备,午饭后出发,前往泛水关!”
马廖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摸不清状况。
环视大帐中其他将领,却依旧不明所以。
直到又有军官请求离开,马廖才恍然大悟,赶忙奔至各营寻找。
回来时,他怒不可遏,指着张绣质问:“你疯了不成?如今破甲营只剩十二人了?”
“不对,是十一个。”张绣挥动手中的大印,又遣走一人。
此时留在营中的仅剩十一人,其中包括张绣本人、副将马廖、千夫长彭茂、通粮官黄老汉,以及不属于军籍的顾天。
这些头衔虽显赫,但实际人员寥寥无几,形同虚设。
马廖气急败坏,愤然转身离去。
午饭时刻,樊稠匆匆赶到破甲营。
如昨日顾天来访时一般,顾天捧着一碗米饭,站在营地中央对樊稠说道:“樊大人,要尝一口吗?”
樊稠恼火至极,未等张绣开口,径直闯入大帐质问:“张绣,你想做什么?”
张绣递上军令,平静地说:“奉命调防泛水关,即刻动身。”
“胡闹!”樊稠一拳击桌,震得桌面险些掀翻张绣的餐具。
“全给我出去!”樊稠喝令众人离开,只留张绣单独谈话。
最后,他指向顾天命令道:“你留下。”
大帐内仅剩顾天三人。
樊稠怒极而笑:\"好得很!你们两个年轻人,倒是有几分胆色。别以为如此便能让我退缩。\"
\"即便你们闹得再凶,最后不过溅我一身血罢了,可你们必死无疑。
若肯领兵前往泛水关,打几场小仗,胜了,太师高兴之下,未必没活路可寻。\"
\"所以,别耍什么花招,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城东五里庄我也看过,看似屯田养民,实则不堪几次骑兵冲击。\"
顾天听完,说道:\"让马跑却不喂草,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我们赢了,全是樊将军的功绩;若是我们输了,便是该死。好处怎能独享?\"
樊稠稍作迟疑,再次开口:\"给你们千人兵马,去泛水关驻守至少一月,之后随你们处置。\"
樊稠已将话挑明,帐中却许久无人回应。
顾天先看手指,再盯脚尖,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拨弄地上的枯草,仿若未闻。
张绣被樊稠目光所迫,不得不搭腔,但他不确定这交易是否划算,想问顾天意见。
于是频频向顾天使眼色,但顾天始终低头未见,张绣反而泰然自若。
气氛愈发紧张,樊稠握拳,胸中怒火难抑,终究压下。
他再度开口:\"我已派人核查,朝堂上有几位姓顾的,但无一人与你相关。\"
\"我很疑惑,你是哪家子弟,竟能让张家少爷言听计从,倒是颇有手段!\"
山野之辈,承蒙樊将军挂怀,想以离间之计动摇我等,实属不易。
顾天直言相告,毫不留情地揭穿樊稠的意图。
“原以为你会继续装傻充愣,既然如此,不妨直说,我开出的条件你觉得不足,那就由你们提个满意的价码。”樊稠搬来椅子,在军帐正中坐下,摆出今日必有结果的姿态。
顾天仰头含笑问道:“不知将军何时接管右军?”
樊稠不解地看着他:“这与你何干?”
话锋一转,顾天说道:“破甲营本该三千人马,我不会向樊将军索要士兵,但三千套刀甲必须配备齐全,至于三千战马,想必樊将军舍不得,至少也得提供五百匹。”
“最后便是粮草,三千人份量一个都不能少,至少保证三个月所需。”
话音未落,樊稠脸色愈发阴沉,额上青筋暴起,显然已接近怒极。
顾天忙补充道:“樊将军暂且息怒,我方承诺十日内拿下掖城,而非如您所说,仅在泛水关虚耗时日。”
虎牢关、泛水关皆位于嵩岳山脉深处,地势险要,是董卓与曹操势力的分界线。
两地关隘交错,其中虎牢关、泛水关由樊稠把守,掖城、松城归曹操所有,尤为关键。
曹操若想西进洛阳,须先突破虎牢关与泛水关,虎牢关尤为重要;董卓若欲东征曹操,则需夺取掖城与松城。
掖城尤为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