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大公子跌坐在马背上,望着城头亲昵相依的两人,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妹妹,我们也是没办法!那楚家小儿子手握十万铁骑,说若你不嫁,便要踏平苏家祖宅!”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这伤便是三日前,楚家派人来‘下聘’时留下的!”
苏映雪的凤冠微微颤动,指尖死死攥住牛大雷的衣袖。记忆如潮水涌来——半月前,楚家那纨绔子弟带着一箱箱金珠玉翠闯进苏府,醉醺醺地扬言要将她锁进金屋。她至今记得对方猩红的眼:“苏映雪,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公子也能把你抓回来!”
“大哥!”苏映雪眼眶通红,声音发颤,“楚家那恶少妻妾成群,整日花天酒地,还曾当街打死过人!我若嫁过去,与坠入地狱何异?”她转身抱住牛大雷的手臂,“这位牛天师心怀苍生,曾斩妖龙、退邪祟,他才是值得托付之人!”
牛大雷闻言胸膛一挺,斩龙刃往地上重重一杵,震得尘土飞扬:“姓楚的敢动苏家一根汗毛,老子就带着二龙山兄弟杀到他老巢!我这天师印,可不是吃素的!”可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一紧——苏映雪偷偷拽住他的腰带,示意他别把话说太满。
梁平突然飘到城头,手中罗盘泛着奇异的蓝光:“楚家势大不假,但若此时与苏家联姻,怕是羊入虎口。”他掐指一算,眼中精光一闪,“三日后,楚家军中有场大劫。若能...或许可化被动为主动。”他压低声音,只让苏家大公子听清后半句。
大公子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咬牙道:“罢了!妹妹既心意已决,我便拼上这条命,也得护你周全!”他猛地举起苏家令旗,对着山下大军高喊:“收兵!回府!”然而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马蹄声,一支绣着“楚”字的黑甲骑兵,正扬起漫天烟尘,朝着二龙山疾驰而来。
牛大雷猛地凑近楚家公子,斩龙刃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擦着对方耳畔划过:“原来是你这混球!我说五年前劫的那辆镶金边马车里,缩成一团喊‘爷爷饶命’的小崽子怎么没了踪影!”他上下打量着对方华丽的锦袍,“当年还哭着说要给老子当跟班,如今倒成了楚家大少?”
楚家公子折扇“啪”地展开,挡住憋不住的笑:“哎呦,天师大人好记性!那时我偷溜出去玩,要不是您‘仗义相助’,把我那恶霸表哥的钱袋子抢了个精光,我还得被他逼着背《礼记》呢!”他突然握住牛大雷的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特来给您的喜事添把火!”
苏映雪看着两人勾肩搭背,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她话音未落,王铁手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指着楚家公子的鼻子:“等等!五年前被大哥劫了,还送了半块玉佩当‘保护费’的小胖子,就是你?!”
楚家公子的脸“腾”地涨红,折扇“唰”地遮住半张脸:“咳咳!本少当年那是...那是微胖!”他恼羞成怒地踹向王铁手,却被对方灵活躲开。两人在城头追追打打,惊得喽啰们慌忙撤下符咒,生怕这“闹洞房”变成“拆房顶”。
梁平抚须轻笑,往八卦阵里撒了把朱砂:“姻缘线果然玄妙。”他转头看向依偎在一起的牛大雷和苏映雪,“楚家大少此次相助,怕是早有谋划。三日后楚家内乱...”他的声音突然被震天的唢呐声淹没——不知谁点起了鞭炮,二龙山上顿时炸开一片喜庆的硝烟。
火光渐熄,翠翠攥着碎成渣的桂花糕,突然哽咽出声:“你还记得后山那棵老槐树吗?”她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王铁手的肩膀,“十岁那年,你偷摘我爹书房的玉佩,被家丁追得满街跑,最后是我把你藏在装绸缎的马车里。”
王铁手浑身一震,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他蜷缩在潮湿的绸缎堆里,翠翠小小的身子挡在车帘前,冲家丁们喊:“我明明看见那小贼往西街跑了!”而她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早被泥水浸透。
“后来你家道中落,我爹却...”翠翠的泪水砸在油纸包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嫌你穷,打断了你的腿,还让人把你扔出城门。我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求他收留你当伙计,可他说‘贱骨头配不上我女儿’。”她突然扯开王铁手的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这道伤,是我翻墙给你送药时,被家丁用箭射的,对不对?”
王铁手喉头发紧,当年在破庙里,他浑身滚烫发着高烧,却死死攥着染血的荷包——那是翠翠偷偷塞给他的,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后来他拖着残腿逃进深山,每次摸出荷包,都能想起少女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声音:“等我,我一定...”
“我以为你忘了。”翠翠突然狠狠咬在他肩膀上,“当山贼这些年,你劫富济贫,却独独不来抢我家!我扮成村姑在山下等了三百多个日夜,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她的哭声混着夜风,“你说你配不上我?可我的嫁衣,从十八岁就开始绣了啊!”
王铁手猛地将人搂进怀里,铁打的汉子眼眶通红:“我不敢...你爹说要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家里。我当山贼的那天就发誓,等攒够银子,就去西街买最漂亮的胭脂,风风光光求娶你。”他突然扯开衣襟,掏出贴身藏着的红绳——上面串着半块玉佩,正是当年翠翠从书房偷出,又被他当作“保护费”送给牛大雷的那块。
“现在不用等了。”翠翠破涕为笑,将头埋进他胸口,“我把家里的地契、商铺都烧了,往后你当你的山贼,我就当压寨夫人!”她转头冲看热闹的众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摆酒!我要和这傻子,喝交杯酒!”
二龙山上再次沸腾起来,梁平掐指一算,笑着摇头:“这姻缘,怕是三生石上早刻好了。”牛大雷拍着王铁手的肩膀哈哈大笑,却见苏映雪悄悄抹了把眼泪,赶忙递上手帕:“别哭,咱们的喜酒,也快喝上了!”